过了两天,温碧蓉向尹维希写了一封信。信中这样写道:
尊敬的老亲家:
时间虽然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但想必你还沉浸在你儿子的婚礼的喜悦中。可是,据我看来,你的这种喜悦或许还多少掺带着些苦涩。不是吗,你那自以为了不起的、把省城所有上流社会家庭中的小姐们都没打上眼的儿子终于结婚了,你、以及你那高不可攀的家庭也终于有了个媳妇,这不能不说是你家的一大喜事。可是,事隔几个月的现在,想必你已经意识到了这件所谓的喜事只不过是为你那儿子和你的家庭完成了一项娶妻纳媳的任务,因为曾几何时,你还当着众多客人的面将你那媳妇吹得是何等何等的高尚,何等何等的美好,何等何等的能干,可事实上呢,事实上她却是一个大笨蛋和大草包。一位海外富商的女儿,一个受过现代化高等教育的女子成天呆在家里洗衣、煮饭和做清洁,见了生人就脸红心跳,手脚也不知往哪儿放,对待客人出言不逊,行为粗野,不懂礼貌,这是她那种身份应有的行为吗?不!这只能说明是你欺骗了上流社会和那些真心实意前去祝贺你儿子婚礼的客人们。老亲家,说句老实话,我真佩服你那演员的才能,那天能当着那样多聪明人的面在台子上将一场假戏演得逼真。可是,戏演得再好毕竟也只是场戏,而不是事实,真相早晚会大白天下。不信你今天不妨去上流社会中走访走访,听听人们对你媳妇的议论和评价,若是还有半数人对她抱有好感的话我甘愿拜倒在你脚下叫你声“大姐”。
老亲家,想必你在读这封信的时候会嘲笑我有些失态。是的,我承认我是有些失态——早在前天,当一位高贵的女士向我谈了她对你媳妇的印象和看法后我的内心就失去了平衡。试问,我家妙龄有哪点比你那陋媳差了?文化厅厅长夫人的女儿和医科大学校长的女儿又有哪点比你那陋媳差了?还有省城那样多出身高贵、品行良好的小姐们又有哪点比你那陋媳差了?以至于你和你那儿子要对她们通通不屑一顾,扫地出门!假如你那媳妇比起我们的那些小姐们来确实要好很多,哦,不,只要好上那么一点点,我们都甘认并无话可说,可她却是那样的差劲。因此,我为我的女儿鸣不平,同时也为那些高贵的小姐们鸣不平;尤其是我的女儿,她是那样的爱你那小子,以至于现在都还在受着感情的折磨和煎熬。
老亲家,在结束这封信的时候我要正告你:高贵的心灵和尊严是神圣不可侵害的!谁要是侵害了她就要慰藉和补偿,否则就得付出代价!
这封信使尹维希的担心得到了证实,读完后,她将它往桌上一扔,气恼地叫道:“这简直是在往我和我的家庭脸上抹黑!我早有所料,现在果不其然。你看看,你看看,上流社会的那些达官贵人们真的开始注意起我媳妇来了,尤其是副主任夫人、医科大学校长和文化厅厅长夫人,他们全都将目光盯在了她身上,不仅猜疑她,议论她,而且还瞧不起她。”
当时她正坐在书房里。她站起来,离开座位,气急败坏地踱着步子想: 这个笨拙的女人,这一切皆因她而起,如果她不是那样素质低下的话,就不会招致象今天这样的风言风语,更不会引来副主任夫人、医科大学校长和文化厅厅长夫人的旧事重提,现在,她们就象一群苍蝇样的把她给叮上了。
的确,她此时气的还并不是以副主任夫人为代表的那批人,而是媳妇,尽管她在信中说了她那样多尖酸刻薄、挖苦讽剌的话,她认为媳妇才是导致这一是非的源头。
“她尽在给家里招事:那天,别人说她像‘用人’;今天,别人又说她是‘大草包和大笨蛋’!”她又嚷道。
踱了几个来回,她变得稍微冷静些了,回到书桌旁坐下沉思:她们是如何得出这种印象的?她们对她的行为和作风为什么会是那样了解?信中所提到的那位所谓的“高贵的女士”又是谁?
正想之际,门开了一条缝,李嫂探了个头进来,她手里托着个盛着杯子的盘子,看样子是要送茶进来。尹维希将手一挥,嚷道:“我不要!你快去把她给我叫来!”
李嫂被吓得浑身一抖,退回去了。
一会儿,珍珍进来了。尹维希直接问她:“这些天你和什么人接触过?”
珍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说:“我没和什么人接触过啊。”
“难道这些天你都生活在真空里?”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是指你和什么陌生人接触过没有?”
珍珍还是不明白尹维希的意思,说:“没有啊,确实没有,这些天我都在家里,连门也没出过一步。”
“看,看,看,就连这你也不说实话。难道没有什么陌生人到家里来过吗?”
珍珍这才明白了尹维希所指的是什么。她回想了一下说:“是有个陌生人来过。”
“那他是个什么人?”
“我不知道,也不认识她。”
“我是指他是个男人还是女人?”
“哦,是个……是个女人。”
“那你详细给我说说她的大概年龄,个子高矮和面貌特征。”
珍珍于是把自己所知的详尽说了。
尹维希默想了一下——她似乎知道是何人了——又问:
“你是怎样对待人家的?”
“我……我……”
“别吞吞吐吐的,是怎样对待的就怎样说。”
珍珍如实说了。说完,她又痛心疾首地说:“我不该象那样对她,确实不该。可是,请您原谅,我确实不知道她是您的朋友啊!”
“什么?‘朋友’?”
“是啊,她说她是您的朋友。”
现在,尹维希更清楚来者是何人了。她责问媳妇说:“为什么你要那样粗鲁地对待客人?”
“我当时确实不知道啊!”
“不知道?来这儿这样久了你连人的身份也还辨别不出来,你究竟是怎样搞的?”
珍珍还想说什么,可尹维希却一挥手将她打发走了。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尹维希冷静下来想:那个所谓的“高贵的女士”就是梁韵薇,她一定是受了温碧蓉的指使来这儿探风的,而温碧蓉在信中对媳妇的一些嘲讽正是她探风的结果;探子居然闯进家里来了!下一步她们要干什么?
她再次拿起那信来,仔细阅读和分析。读毕,她认为目前外面对媳妇的传闻和议论虽然还仅限于是怀疑和猜测,但却不能掉以轻心,因为温碧蓉她们已经怀疑起媳妇的身世来了。她深知上流社会的人们——尤其是女人们——在这方面的德行,一旦她们知道了婚礼那天确实被骗和媳妇的身世不真的话,那流言飞语定会铺天盖地而来,到时候,文家的脸面也将会被一扫而尽。她并不怀疑她们会这样做,因为对于这,副主任夫人在信的最后一段已经说得十分清楚。
所以,她将这封信看成是上流社会那些与文家有恩怨的女人们向她发出的警告和挑战。现在警钟已经敲响,她必须采取措施进行应对,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展。
于是,这天晚饭后,她将儿子叫到了书房里关起门来对他说:“文儿,我给你看样东西。”
见母亲一脸严肃,文博问:“什么东西?”
“一封信,一封特殊的信,你看了就会明白的。”说着,她就将信递给了他。
文博拆开信,读了起来。屋里鸦雀无声,气氛严肃。
一会儿,文博读完了,尹维希问:“你有何感想?”
文博将信交还给母亲,淡淡地说:“这不过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因择婿不成所发的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