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啊，你来的正好——”，看到张小天推门进来，戚凯冲他招招手。张小天注意到戚凯对面坐着一个矮墩墩、几乎没有脖子的男人。“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金鑫物业公司的胡总——上官部长的妻弟（戚凯毫无痕迹地给张小天递过一个眼色）；胡总，这就是《生活》栏目制片人，张小天——我的小兄弟。”没脖子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似笑非笑地伸出手，象征性地塞进张小天厚厚的手掌里。

    张小天这辈子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青城这样的——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自命清高，实则虚伪矫情、不懂世故；另一种，就是眼前这位狗屁胡总，自己没啥本事，仅凭裙带关系仗势压人，更何况，这个人的短粗小手还是湿乎乎冷冰冰的，握上去像似抓住一团昆玉湖底的烂泥。

    “昨天晚上，你们的人是不是去河畔花园采访了？”戚凯给胡总点燃一支中华，眼睛没看张小天。“嗯，是青城派记者去的。听说，那里的物业私自架线偷电，结果造成两户业主发生电火。。。。。。”

    “——放屁！”没脖子男人大声打断张小天的话，嗓子嘶哑得像只阉鸭。“老子的人，怎么可能他妈的偷电？！ 证据，证据呢？！”

    张小天微微笑笑，这号愚蠢、粗鲁、不知天高地厚的衙内，他见多了。他慵懒地靠向沙发背，静静地看着戚凯，仿佛在说：这家伙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戚凯轻轻拍拍胡总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胡总，我们先等小天把话说完，然后再商量下怎么解决问题，你看怎样？”没脖子男人气鼓鼓地点下头，自顾自抽起中华来。

    “消防队的报告刚刚传真过来，河畔小区昨天那场大火的起因，正是用电超载。而且——”张小天斜乜一眼胡总，“而且，消防队的人已经找到那根偷电用的电缆。。。。。。”

    “放他奶奶俅屁！”没脖子男人忽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眼珠几乎瞪掉地上。这时，张小天才发现，胡总的右眼眶里，放的是一支假眼珠。

    “胡总！”张小天瞬间收起笑容，肥肥的大脸盘上，立时凝结起一层逼人的寒气。戚凯扭过头去，佯装没看见。内心里，他和张小天一样，也十分讨厌胡一标，但碍于上官副部长的交情，更知道上官是出了名的怕老婆，所以不得不耐住性子，礼让这位市委宣传部的胡衙内。

    戚凯知道张小天很会对付这类起身草莽而又贪婪无知的暴发户，索性干脆让他出头修理下胡一标也好，火候差不多时，自己再出面收拾残局，这样一方面对上官副部长有了交代，另一方面也能杀杀胡一标的威风，省得他胡来——想到这，戚凯谎称上趟厕所，暂时远离下是非地。

    胡一标被张小天的黑脸震住了。他有些糊涂：来之前，他姐曾专门给他交底说，A市电视台的副台长戚凯，正为一台什么慈善晚会有求于姐夫。火灾的事只要戚台一句话，就能摆平。怎么今天看这架势，一个小小的制片人竟敢对自己掉脸色！

    “胡总，”张小天啧啧嘴，说：“我劝你要明白眼下的形势：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因这场火灾死了；一个成年男人和一个六岁小女孩儿二级烧伤，正躺在医院里。先不说你的人打我的记者、砸我的机器这码事儿，单说那两家人的亲属，能轻饶你么？”

    话音刚落，胡一标便呆呆愣住，长满小麻子的鼻尖上渗出薄薄的冷汗。

    张小天宽大的鼻子里发出轻蔑的一哼，忽然间替自己感到恶心，如同一名足球明星价值连城的金脚意外踩进牛屎堆里一样。

    “妈呀，我的哥呀，你要救救兄弟我啊！”胡一标阉鸭般的嗓子带上了哭腔，听上去怪兮兮的。看见胡一标这幅德行，张小天猛然间产生一个想法，一秒钟之内，这个想法又立时衍生出一套令人热血沸腾的计划。

    “真愿意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