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雪儿在幼儿园打架，青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青城的记忆中，雪儿一直都是个懂事听话的乖宝宝。虽然时常也会淘气，但每当快要碰及某个界线时，她总能及时返回，不给家长、老师或者别的小朋友带来任何麻烦。

    可这次却有点不一样。

    电话里，雪儿班主任的口气严肃得让青城心里发毛。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雪儿那双柔软的小手怎么可能会把一个高她一头的小男孩推翻在地。并且由于冲力太大，小男孩还被撞翻的课桌划伤了额头。

    这怎么可能？！

    青城越想心里越没底。他再也没心情开什么彩排协调会了。他跟刘和、袁芳芳匆匆交待几句后，撇下满屋子人，径直奔向电梯口。

    已是隆冬的A市上午刚刚下过一场中雪。临近中午的时候，明亮的太阳将部分路面上的积雪融化，致使在几个湿滑的转弯处，青城和他飞快的二八永久险些一起滑倒。不过，好运气并没有持续很久。在蓝天幼儿园街口的斑马线上，一个正在缓缓穿行马路的老太太忽然转过身来往回走。这个突发动作让本想在老太太身后驰过的青城措手不及。二八永久的车身在雪地上先是左右剧烈摇晃，随后便是啪嚓一声，甩出很远。

    老太太奇怪地望着龇牙咧嘴、躺在地上哼呦的青城。她轻轻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好像在嘲笑现在的年轻人骑车为什么这样不小心。

    有那么一瞬间，青城觉得自己再也爬不起来了。他的脑袋里甚至还划过一个念头：或许从此以后，他将永远瘫痪在床上。如果真是那样，未来谁会照顾他？想了半天，居然没有找出一个肯定的人选。

    青城推着永久，一瘸一拐地走进蓝天幼儿园。

    现在是下午一点，孩子们的午休时间还没有过。青城绕过主楼，穿过一片小松林，直接向后面的三层蓝色小楼走去。那是蓝天幼儿园所有孩子的宿舍。

    台阶前，地面上的积雪已被人细心地扫过。三堆插着红鼻子的小雪人矮矮胖胖。如果雪再大一点儿，也许孩子们会把雪人堆得更高些——青城情不自禁地想。能送雪儿来蓝天幼儿园是青城此生最感自豪的事，尽管这份自豪感花去了他一多半的工资外加灰色收入。有那么一段时间，青城也动过送雪儿出国上学的念头，就像张小天送他儿子去澳洲那样。可在咨询过A市的几位著名儿童教育学家后，他放弃了这个念头。今天看来，当初的决定完全正确。不然，如果雪儿在国外和别的小孩子打架，就算再着急，也不是说去就去的。

    胡思乱想中，青城锁好车，走上台阶，来到宿舍楼的门房。

    这所贵族双语幼儿园实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除了挂有胸牌的老师外，包括家长在内，任何人想要进入宿舍楼都必须在门房登记，并经值班老师同意后才能进入。门房里的值班老师认识青城，但登记的程序依然是免不了的。

    青城殷勤地冲值班老师笑笑，主动拿过登记簿刚要在上面签字，值班老师轻声打断他：“青城先生，不用了。雪儿一直在等你。”

    话音未落，值班老师休息室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雪儿的班主任齐老师走了出来。默默跟在她身后的是，已经将红色鹅绒大衣穿戴得整整齐齐的雪儿。

    看到青城惶恐的表情，齐老师蹦着脸，简单介绍了一下雪儿和托尼（那个小男孩儿）打架的前后经过，并声明，小孩子打架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也应该引起家长的足够注意。“托尼的家长已经来过了，”齐老师最后愤愤地说，“他们打算要向园长投诉。。。。。”

    “真是不好意思，给齐老师您填麻烦了，”青城接连鞠躬致歉，“我去给他们登门道歉，争取让他们不投诉，不投诉。。。。。。”

    听到这话，齐老师的表情松弛了许多，可脸上还是没有一丁点儿笑意。“另外，关于打架的原因，雪儿到现在一个字都不说——这孩子真够犟的！”

    “我来问，我来问。问出来后，一定向您汇报。。。。。。”青城又是连弯了几次腰，脸和脖子因为困窘涨成了紫红色。

    话说到这个份上，齐老师不再言声。她微微闪开身子，示意雪儿可以走了。“青城先生，给你们放半天假，好好跟雪儿沟通沟通。明天上午8点，准时送回来上课！”

    青城推着永久，一瘸一拐地走出蓝天幼儿园。雪儿坐在二八大梁的专座上，一声不吭想着心事。此时的天色又阴沉起来。细细的雪花在北风的吹动下，在天空中跳出一组奇怪的舞蹈。

    “妈妈中午来看你了么？”青城决定先不提打架的事。他了解雪儿，如果她不愿意说，就算是再强迫也没用——这点脾气，还真挺像范红。

    雪儿摇摇头。

    “下午爸爸带你去玩好不好？咱们看电影去吧。最近刚出来一个动画片。。。。。”青城近似讨好地看着雪儿。

    “爸爸！”雪儿终于开口了。

    “宝贝儿，你说。”

    “我要去看夏雪老师。。。。。她病了。。。。托尼说，她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