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这段时间的心情遭糕透了。上课的时候，她总是蜷缩在教室的角落里默不出声。圆滚滚的大眼睛时常动也不动地注视着其他嬉闹的小朋友们，仿佛对他们为什么这样开心百思不得其解。回到寝室后，雪儿也是常常独自一人坐在小板凳上，对着窗台上鱼缸里的大黑、红红还有金金发呆。

    对雪儿来说，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儿多，也有点儿古怪。妈妈把家搬到了离幼儿园只有一街之隔的酒店里。几乎每天中午、晚上——反正只要是不上课的时候，雪儿总是能在教室门口或者宿舍门口见到妈妈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还有更奇怪的是，妈妈每天都要问几遍相同的问题：

    “雪儿，愿意跟妈妈去美国吗？”

    “那爸爸怎么办？”每次雪儿都是这样回答。之后，雪儿很快会看到妈妈的脸上云集翻滚出更多陌生的颜色。没过多久，雪儿改变了答案。因为她发现，只有当自己说出“愿意”两个字的时候，妈妈的脸才会笑起来——这让她觉得自己也许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可是一到周末，当妈妈在爸爸面前再次重复同样的问题时，雪儿却犯了难。望着爸爸一会儿红色，一会儿白色，有的时候还会是紫色的瘦长长的脸，雪儿本能地知道，答案必须要再改变一下：

    “妈妈，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的。”雪儿故意漫不经心地回答。雪儿觉得，同时讨好爸爸妈妈两个人所要花费的心力，远比讨好奶奶更大。好在，余光中，雪儿看到爸爸妈妈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这让她的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又一次说出了正确的答案。

    “夏雪老师要是在，那该多好！”雪儿看着写满英文字母的黑板，心里却这样想。“夏雪老师从来不会问我那么多奇怪的问题。她只会告诉我，每一条小金鱼都是有自己的个性的，就像雪儿一样。比如：红红好奇，金金好吃，黑黑好玩儿。这些都应让看过画的人感觉到。。。。。。只有这样的画，才是世界上最美的画。。。。。。”

    雪儿的脑海里浮现出夏雪老师喂金鱼的画面，耳边吹过的是夏老师温和的声音：“所以雪儿在画黑黑、红红还有金金之前，必须要学会了解它们。雪儿要知道它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什么事情会让它们悲伤？什么事情会让它们高兴”。

    “夏雪老师，金鱼也会悲伤吗？”雪儿瞪着大大的眼睛不敢相信地问。

    夏雪老师停下来，认真地点点头。

    “那黑黑会流眼泪吗？”雪儿不停地追问。她喜欢这个话题。

    “嗯，会的。”

    “那我怎么看不见？”

    夏老师放下手里的鱼食，蹲下身去，温柔地望着雪儿的眼睛，说：“雪儿，眼泪不一定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

    “那从哪里？”雪儿更加好奇了，圆嘟嘟的脸蛋儿紧紧贴在鱼缸玻璃壁上，大大的圆眼睛闪烁出亮亮的光。夏雪笑了，露出一排好看的白牙齿。她轻轻拍拍雪儿的头，“等雪儿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要是夏雪老师在就好了。。。。。。”雪儿嘴里嘟嘟囔囔地说出了声音。

    “夏老师再也来不了了”接话的是坐在雪儿边上的一个小男孩儿。黄黄的头发，灰蓝的眼睛。直挺白皙的鼻梁上还长着几个小雀斑。

    “为什么！”

    小男孩儿撇撇嘴，“她病了。住在我妈的那家医院。我妈说，她的病好不了了，最多也只能活一个月。。。。。。”

    “不准你胡说！”雪儿怒吼一声，忽地扑向小男孩儿。

    教室里顿时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