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祺阁内

    “我真的不想听，念景，别说了，我真的不想听。”这次，我已然不像之前一样，一来就缠着她讲讲朝上，讲讲外面的事情，因为在景祺阁里，在这样的小黑屋，死亡的气息紧紧地勒住的我，我真的讨厌这样的感觉。而自从公主到访，我却觉得释然了许多，没有什么事放不下的，不是么？

    “娘娘，皇上是关心的你的，你不会不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突然，我没了言语，想了想，便开始抱怨，“公主上次来的时候就说了，皇上会救我出去的，可是现在呢？又快过年了，我还在这里关着，这算什么？”这样的回答，或许会让她感到寒心，不过，关于外边儿的任何事情，我都没有任何兴趣了，甚至载湉的，我能知道哪一年发生了哪些事，何必要人每天来告诉我，清政府有多么弱，官吏签订的条约有多么丧权辱国。我只关心载湉的身体，这是真的。

    “娘娘……”看到念景一脸伤感的样子，我知道我说得有点儿过了，但是，若不这样，又怎么能让你们，都断了救我出去的念头，囚禁致死，是珍妃的宿命，亦是我的宿命。

    “皇上，最近好么？”

    “怎么能好得起来？太后根本就是……”我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却只得赶忙捂住她的嘴说道：“嘘，隔墙有耳。”是的，隔墙有耳。虽然我现在是囚妃，但是，我的影响力，是足以让皇后派人监视的，皇上命人暗中保护的，所以说，隔墙有耳，不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娘娘。”这不，说着，这“耳”就来了。

    “月露，你怎么来了？”这丫头，挺久不见，倒是憔悴了不少。

    “娘娘，皇上……”说着，月露便要落下泪来，我想了想，也知道，定是载湉的病情又加重了。

    “月露，别这样。”又转念一道：“月露，念景，你们两个要想办法帮我，无论如何，我今天要见到皇上。”我语气坚定，她们虽然为难，但是也只得依了我的话，努力寻求办法。

    好久，没有见到载湉了，我好想他，真的好想。

    储秀宫内

    老佛爷颤颤地抽着烟土，李莲英在一旁，缓缓地扇扇子。

    “莲英啊，这皇上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才这几日就成了这副模样，连给我请安都说下不得床，当真是要死了么？”这一前一后的两句话，说是关心，却是有些牵强，不过倒是能听出来，这太后对皇上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关心的，不，不该说是关心，该说是，她知道皇上不能死，起码不能再这个节骨眼儿死。

    “回老佛爷，估计是风寒太重，过几日方可觐见太后，太后莫急。”李莲英这个老东西，这么多年，我倒真不清楚他和皇上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人前是爹，人后跟孙子似的。一会子是皇上的帮手，一会子又对皇上下手，能不能再直接一点儿地就里外里都是老佛爷的人？我看不惯他的人面鬼胎的像。

    “哼！”只是冷冷地一声“哼”，却是足以叫气氛冷凝，铁腕女人的威严，不可小觑。随手将手中的烟杆一扔，李莲英便识趣地叫人进来把残渣收拾赶紧。

    “老佛爷莫要动怒，这皇上说到底，还是个乳娃娃，成不了大事儿，装病就装病吧，您也不差他这么一活死人。”李莲英说着，想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事实上，这本身就是别人的事情。

    景祺阁内

    “太后，当真是这么说的？”我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毕竟，载湉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当年同治跟她不亲，她没有遗憾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她现在做的一切，没有一件是为了他好。

    “嗯，娘娘，该怎么办？”闻言，我无言。问我能怎么办，难道我会有办法？按照二十一世纪的套路，说不听就打，可是这里是大清，是她慈禧的天下，哪能想怎样就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疯也似的大叫了，却又平静下来。“我只知道，皇上现在肯定很需要我，月露，我不想等了，我现在就要见到他。”月露看着我，知道拿我没有办法，便拉着我的手，往后边儿走，我知道她是答应我了，想到我终于能见到载湉，却是怎样也开心不起来，因为我害怕简单载湉憔悴的样子，我怕我没有勇气再离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心里想着的全是我们重逢的样子，我一定要好好地好好地，用力地，紧紧地抱着载湉，告诉他，我其实好想他。

    这时的夕阳，似乎比往常红了些，更红了些，就像是被鲜血染红的幔帐，布满了整个霞天。夕阳西照，照出的不是残阳，却如血。走进浴房，念景帮我更衣，亵衣随着我光滑的肌肤，一寸一寸划过我的嫩白的色，露出两个乳白的玉垒，古代的女人洗澡都是要把胸和私处裹住的，念景也要我这么做的，不过我说，被绑住我会不自由，我要自由。

    ——对，自由！半个时辰前，期待已久的，望穿秋水的自由，如期而至，却又突如其来。

    “储秀宫李莲英李大总管到！”闻声，只剩下了无止境的惊悚，惊悚，不声不响地李莲英怎么来了这里？莫非是谁人走漏了我今晚见载湉的风声？狐疑着，但是，现在囚妃的身份，依然要向李莲英下跪请安说吉祥。

    “李公公吉祥。”多久没有“大人物”来到景祺阁，我似乎已经忘记了怎样下跪了，只见他不屑的目光从我的身上扫视而过，甚至对他即将要宣布的事情，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今儿个起您就又是珍妃娘娘了，奴才在这儿可恭喜您了，老佛爷懿旨，您回景仁宫吧。”说完这句，一副厌恶地离开了这间黑屋子。我，自由了。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情，就像前一秒钟才发生，历历在目，又像是我从来都不曾搬离景仁宫，这里的摆设，书房的气味，包括文案上的那句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一切的一切，似曾相识。

    “娘娘！我就说吧！皇上说会救您出去，救一定会救您出去的！”一旁的念景欢欣鼓舞，喜极而泣，而我，只得接了旨，在李莲英的余影还未完全消散的方向，喃喃地道上一句：“谢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