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兴土特产公司的广告款，成了丁大为的一块心病。从老家回武陵城的路上，他不停地给姚三方打电话，姚三方总关机；打到办公室，说出差去了，不知哪天回来。“老板的事我们怎么清楚？”接电话的女孩很不耐烦。

    操持爷爷的丧事，两晚没睡。见电话打不通，丁大为竟在车上睡起觉来。车到武陵城被司机叫醒，下意识地一摸手机，没了。

    丁大为懊恼不已。手机不值几个钱，但里面储存了大量客户号码。他一阵后怕：幸亏自己有备份，不然损失就大了。下车后，赶快到移动公司复制了一张卡，买了一部功能简单的诺基亚手机。跑业务的人，不能没有手机。他有一种奇特的感觉：现在社会，一个人没了手机，就好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或者蒸发了。人和机变成了说不明白的蛋和鸡，不知是先有机，再有人；还是先有人，再有机。

    他搭上九路公共汽车，直到看见银座大厦那一排排黑幽幽的门洞，才猛然惊醒已经搬家。他跳下车，转达去税务小区的公汽。

    仅仅住了一晚就奔丧去了，杂物间门打开时，弥漫着一股潮气和霉味，被单摸上去湿漉漉的。

    不知是对新环境不适应，还是母亲不在，丁大为一个人呆在屋里，突然感到很落寞。

    他给李白鹿打电话，想约她吃晚饭。李白鹿告诉他在医院里，表姐柳小榴生孩子了，是个男孩，七斤八两。听得出她也很高兴，女人天性就喜欢孩子！

    丁大为礼节性地说恭贺他们，他并不知道作父亲的感觉。

    百无聊赖的他突然想给小红打电话，想想还是忍住了。他私下认为，小红接到他的电话，会立即奔过来；往后的事就复杂了，他想简单。不过寂寞中想起小红，证明她在自己心中某个角落有位置。

    丁大为没事干，又给姚三方打电话，还是关机。他烦，想停了他的广告，又怕得罪大客户；不停，积累的欠款越来越多，想想都怕。

    一个人出去吃了晚饭，他心力交瘁，干脆关了手机早早睡觉，什么也不想，好好地休整自己。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醒来后，躺在床上继续打姚三方的电话，终于通了。

    姚三方说：“你把发票开过来。”

    丁大为一蹦而起：“开哪个单位？”有很多客户要厂家支付广告款，发票要开厂家的名称。

    “就开天兴公司。”

    丁大为立即骑上自行车，向公司奔去。李白鹿给他开票时，他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奶香。他没时间和她谈孩子和老人，拿了发票就奔天兴公司。

    姚三方还是不在，看来他是在外地接的电话，并告知了公司财务。

    “把发票放在这里。”财务是个臃肿肥胖的女孩，坐在椅子里身子像有千斤重。

    丁大为对胖女孩没好印象，有本书上说，胖女孩都很懒，公司一般不招聘。见她动作缓慢爱理不理的样子，想起昨天就是她接的电话，更有几分反感。他放下发票又拿回来，“你给我打个收条。”

    “收条我不打。”

    “发票是有价凭据，按规定要打的，是正当手续。”

    “收条我不打。”胖女孩只这一句，不说其他理由，局面一时僵住了。

    丁大为结账一般都一手交钱一手交票；有些单位不给现钱要转账，财务收下发票会给个手续。这胖女孩不知是半路出家不懂规矩，还是今天心情不好，油盐不进的样子，丁大为和她没得说。想自己碰到姚总不容易，这女孩毕竟和姚总见面机会多，既然他有交代，就冒点风险放这儿吧。便转圜道：“好吧，我把发票给你，等姚总回来了，请你转给他，要他尽快签字付款。”

    胖女把发票丢在抽屉里，嘴里不停地吃什么，好像没丁大为这个人。

    丁大为恨不能撕她的肉！

    走出天兴公司，他给姚总打电话，告诉他发票送来了，姚总关机；便发了条短信，姚总也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