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三方的电话终于打通了。丁大为不敢有怨气,只说:“你好难找啊。”
姚三方说:“你过来。”
丁大为以为要他拿钱,急急如令,夹起破自行车就跑。
在一幢大楼下他,看见马洪涛和一群人谈笑风生走出来,下意识地一脚点地:“马洪涛!”
马洪涛听见有人叫他,在人群中张望一会,发现了丁大为。他撇开众人走过来:“你到哪里去?”
丁大为反问他:“你在干什么?蛮得意的。”
马洪涛欲言又止:“今天没空,到时专门约一个时间告诉你。”
丁大为知趣,不再追问。他想起李家驹的嘱托:“李总找你没?”
“我这两天一直关机。他找我有事?”
“有事吧,要我见了你转告一下,和他联系。”
“什么事?”
丁大为想,这些负面的消息,我还是不当乌鸦嘴,“不清楚。”
“你是他的近臣,还不清楚?”
“他找你的事,我怎么清楚?”
丁大为赶到天兴公司,姚三方还是老作派,让他在会客室等了一会,才打发下手叫他过去。
丁大为没有客套,见面就说:“按您的吩咐,发票早送过来了,今天可以拿钱吧?”
姚三方瞟了他一眼,嘲讽道:“你呀,就只要钱!”
“该要的钱,怎么不要哩!”丁大为不想再软弱。
“你把报纸拿来,清一清广告。”姚三方终于进入正题。
丁大为早有准备,立即从提包里拿出所有样报,递给姚三方。
姚三方不接,“你先清一下吧。”
“我已经清好了。”
“多少期?”
“十四期。”
“没有那么多吧?”姚三方边说边拿过报纸,装模作样一张张审看,越看脸色越僵,最后把报纸一推,陡然翻脸:“这样的广告,我不会付款!”
丁大为大惊失色:“为什么?”
“你自己看吧!怎么打的广告?你当我好哄弄?”
丁大为拿起报纸,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问题。印刷色彩分明,文字没错,面积没少。“姚总,你说,什么问题,请指出来。”内心已经很鄙视他了。
姚三方桌子敲得咚咚响:“位置,位置!难道硬要我说出来?我们合同是怎么签的?我要第一的位置,你放了几次?今天这里,明天那里,挪来挪去,叫我怎么给你付钱?”
丁大为仔细一看,还真发现他说的是实情。爷爷去世他回去几天,有人将它挪了位置;他回来后本来发现了,但李家驹说,人家的广告也要放第一条,第一只有一个,大家轮流来。他觉得有道理,就没坚持。对此,许多客户只要解释清楚,并不特别在意,只要大体在同一位置、一眼看到就行。想不到姚三方抓住了把柄,而且准备揪住不放。丁大为回想姚三方的种种表现,猛然惊醒这家伙是有备而来,并不是临时发现才提出异议的。而且他一开始就设了圈套,让他往里钻。想到被他玩了这么久,丁大为恨不得一刀宰了他——如果手边有刀的话。
丁大为大汗淋漓,喉头发干,他不得不解释说:“姚总,广告虽然没在第一,但还是在同一版面、同一栏里,并不影响广告效果。”
“怎么不影响效果?好比一块广告牌,今天竖在你门口,明天放在他门口,挪来挪去的,到底是谁的广告?”
丁大为觉得他是鸡蛋里挑骨头:“那根本不是一回事嘛!”
“我说就是一回事!”姚三方强词夺理。
“怎么是一回事,你看,”丁大为把报纸摊开,放在他门前,“难道你的广告,你看不见吗?”
“我不管那些,我按合同办事!”姚三方扭着脖子,一副无赖相。
丁大为拳头捏得呜呜叫,几次想举起来想揍他一顿,又忍住了。他明白自己力量太小,打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心脏里的血一波波往上涌,忍得头痛欲裂,已无法冷静下来和他论理,他抓起报纸,虚张声势地说:“我不和你说,我叫经理来!”
丁大为怒气冲冲地走出天兴公司,来到外面大街上,推着自行车没走几步,突然浑身瘫软,四肢百骸像燃烬了的木头,吹口气就要坍塌下来。他无力迈上车,也不敢骑,只能推着慢慢走,自行车成了他的支撑。
喊说要经理来,李家驹会来吗?他自己就有扯不完的麻纱。即便来了,能要回广告款吗?这是一个强劲的对手,或者说是职业骗子。丁大为在武陵城混了三四年,第一次遇到这种公然翻脸的人。一万多元,数额并不大,就使出这样下作无赖手段,可见不是善主!李家驹来,不会有什么作用,可是不借助别人的力量,他根本无力追回。
钱没收回倒在其次,丁大为气愤地是姚三方的卑鄙手段,这种让他毫无思想准备的当面翻脸,使他感到受了奇耻大辱,他永远不想再见这种人!
烦躁痛苦的是,他不得不见这种人。这是他的业务,别人不会、也无法插手。一万多元,对丁大为,可是一笔巨款!他不能讲硬气潇洒地说:我不要了!他承受不起,也咽不下这口气,更不愿意就这样便宜了姚某人!
他推着自行车郁郁独行,不觉已到税务小区。天色尚早,但他无心再做什么,想回去休息,又不想让母亲看到心事,便在小区门转来转去,直到心境基本平静,才推门进屋。
经过一夜的思考,丁大为决定还是把事情告诉李家驹。李家驹疑心重,主动说比他自己知道好。这是我的业务,也是公司的业务,广告款收不回,是公司损失,他有责任义务帮助我。丁大为甚至想,若能借助他的力量收回,他可以不要一分钱的提成,他要牢记住这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