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容易死也难!
郭老头跳楼后,小莺就有了死的决心,之所以拖着迟迟没死,是还没想好死到方式。往飞驰的汽车底下钻,是一种选择,但是没压死呢,成残废了不更难受?而且还害了别人,死得也难看。望着串流不息的车辆,她摇摇晃晃迷迷糊糊,最终还是站定了,她放弃了这种方式——某个人不该背时。
往水里跳呢?她来几次离开郭老头的病床,到沅江边,靠近护江的铁链,只要脚轻轻一抬,就饺子下锅了;沅江正是水涨,滚滚黄汤无声奔流,那巨大的寂静让她寒冷,我就这样成为一具无名女尸?吸毒者死后都裹了五尺白绫。。。。。她不甘心!她就是害怕这样才和郭老头相依为命的啊!
从大楼上纵身一跃?老头子的惨状她心里永远抹不去,她不想自己也那样血肉模糊。那天老头子跳楼后,她差点复制了他的动作。是小红死死拉住了她,说要为郭老头准备后事。结果,她没死成,郭老头也没死成,倒摔断了一条腿——要不是底下一堆细砂,老头子早就一命归西了。
马晓河开始开始根本不承认她是郭老头的女人;后来,他们找到老头子的儿子,又突然改口说老头子的一切不幸,是这个女人所害,她是红颜祸水!儿子和结发妻子因为郭老头在外面有女人,各拿了马晓河一笔钱,都撂下他不管,只有小莺一个人在医院天天伺候他。
马晓河给了医院里一些钱,就再也没露面。
没有享受丝毫权利,却承担无尽的义务——正要改邪归正弃娼为良,却陷入这样尴尬悲惨的处境,这就是我的命?
死的念头一直萦绕小莺在心头,她真想甩下老头子一死了之。她不知道自己还留恋什么,期盼什么,不舍什么,反正就那么犹豫着。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她发现身体有些异样,“老朋友”该来没来,她有些奇怪,心头闪过一丝温柔的念头:莫非怀孕了?和死老头子一次就怀上了?
她有过怀孕的经历,那是一次次痛苦不堪的记忆。每一次都差点当母亲,不是被自己、就是被别人剥夺了!这次,在她最低谷、最无助、最绝望时,却怀孕了!儿啊,你来干什么?是来安慰我还是折磨我?
她用试纸测试,又到医院检查,确认自己真正怀上郭老头的孩子了,她知道自己死不了了!我有孩子了,有伴儿了,有希望了,有人和她相依为命了!呦嚯嚯,她小心地捂着肚子,轻轻揉摸着,生怕惊醒了肚里孩子的睡眠,爱得心也疼肝也疼。
一定要保住这孩子!这是真正爱的结晶!是没有任何功利目的结合而形成的生命,是上帝给她这可怜人的最后一个礼物!
死的念头早已无影无踪了,她现在想的是如何活下去,如何把孩子生下来,如何把这孩子养大!
她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钱,暂时生活不成问题,将来是远远不够的。她在健民巷租了一间房子,把老头子从医院接出来,添置了些必要的生活用具,决定顽强地活下去。
她不能坐吃山空。替人打工不方便照顾老头,她想起了吴家秀捡破烂,只要人勤快就饿不死,决定去擦鞋!擦鞋成本低,无需多少技术,也不消耗体力,适合保胎孕育孩子。
她擦鞋的地点就选在银座斜对面的一块空地。那里有树林和草坪,是武陵城的一个小品公园,两边高楼林立,人流量大,居民无事也喜欢去树林里休闲散步;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擦鞋,可以天天望着银座,天天诅咒它,看它从自己的眼前垮掉!
“哈哈,李佳珊,你现在是擦鞋女了!”她把小板凳塞在屁股下面,坐在路边,开始招揽生意,“先生,擦鞋吗?”
她忘掉风月场里的艺名,改叫自己的真名;对自己这个华丽的转身,她又欣喜又自嘲!自从和老头子住在一起后,为了和他显得般配,她就不化妆了,现在更是素面朝天;她相信,自己这幅样子,哪怕和过去的恩客当面想遇,也认不出她了!
伺候了老头子的吃喝拉撒,他天天准时来到这里;当街擦鞋,没有半点压力,每一个路过的人,她都热情地招揽,擦不擦是人家的事。一段时间后,她擦鞋的技术已大有长进,再也不会将鞋油沾到袜子上,也不会选错鞋油的颜色,她抛光的技术甚至超过了“翰皇”的师傅——有人这样评说。
别人那会知道,她是用给脸化妆的心情和手法来擦鞋的呀!
生意清淡时,她就凝望银座,看脚手架上的人施工,瓷砖一天天往下贴;或回想在银座的日日夜夜,回忆和郭老头短暂的美好时光,直到客人叫她擦鞋,才回到现实中来。
一天, 她发现围墙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指挥几个人在墙上喷涂什么。她怎么看也像哥哥李家驹。
自从父母把她赶出家门,她就再没同家里的任何人联系,她为家里丢了丑,没脸再见他们。哥哥那时在深圳,几时来的武陵城?
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使她丢下擦鞋工具,不管不顾跨过马路直接向围墙走去,几辆高速行使的汽车为躲避她,发出尖利刺耳的刹车声。
“你疯了?!”
李佳珊那时完全像疯子,她已经认准是哥哥,这时候她渴望认亲,生怕他无意扭头走开再寻不着了。
“家驹——哥!”
她自天而降地出现在李家驹前面,一声激动兴奋地叫喊,吓得李家驹大吃一惊!
“佳珊——你。。。。。。”
李家驹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是妹妹,满脸憔悴,又黑又瘦,像害了大病,没有半点过去的靓丽青春,然而轮郭分明又是她。
“你怎么,在这里?”
“你也在这里?几时来的武陵城?”李佳珊双手抓住哥哥的手,又哭又跳,像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