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母亲电话来多了,丁大为回答就一个字。
“炒菜的油,快用完了就打电话,我给你在乡里买,千万不要买什么混合油。”丁时高在电话里叮嘱说。
混合油就是地沟油,油贩子不过换了个名称。丁时高上次吃了后,感觉很不好,“我和你妈宁可麻烦一点,在乡里收了搭过来,也不用那黑心油!”想起儿子以前一直吃那种油,他提起就生气。
“你那油什么价?混合油什么价?我要亏死哩!”丁大为故意说。
那头丁时高当了真,在电话怒吼道:“亏了就回家种田!”
丁大为向小红吐舌做鬼脸:“他还当了真!”
父亲虽然不能干,狷介正直却是出了名。
小红接过电话说:“爸,丁大为逗你玩的!”
其实,对餐馆的菜蔬原料,丁大为和小红有严格的标准和定见。虽然客人多是贩夫走卒,吃的是大锅粗炒的饭菜,品质他们却保证绝对完好。
经营一个星期后,两人盘了一下底,没赚也没亏。油米提了质,蔬菜老的烂的丢掉了,成本提高,自然不会有利润。
“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白忙一回吧?”小红有些心虚着急。
丁大为学过营销,知道三角平衡——顾客要满意,供货商要赚钱,老板也要合理的利润。利润从哪里来?
他反复核算了一会成本,“只有自己辛苦点,起早去买菜。”他发现只有这里还有利润空间,可以挤一下,“他们送菜肯定赚了钱,自己不买菜,不晓得行情,老是受制于人,不是长远办法。”蒋妈妈的菜都是贩子送的,可是她的油来的便宜。
小红担心他天天起早买菜身体吃不消,可不可以在价格上想办法,“每盒饭加一块钱。我们的菜品质量明显好些,涨一块人家也没意见。”
“价格是非常敏感的,你加人家不加,就死定了!如果大家都提价,你还是赚不了钱。只有我辛苦一点。”
城东有个甘露寺大市场,是武陵城蔬菜的集散地。原来给蒋妈妈送米送油送菜的供货商,大都从那里进的货。他们决定将这些客户退掉,自己去采购。
一天傍晚,原来给蒋妈妈送油的刘老板,用摩托车驮来两桶混合油,理直气壮地质问丁大为:“你为什么不用我的油了?”
丁大为感到好笑,“我用不用是自己的事,还要告诉你为什么?”
“话不能那么说!”刘老板说话很嗨皮,“这条街的餐馆,都用我的油,你不能不用!”
“我没用别人的,用老家自己产的油。”
“你们家产猪油?”
“我不用猪油,全部用菜籽油,还有茶油,香油!不信你进来看!”
刘老板真的一步跨进厨房,查看了他的油桶,确实没见猪油星子,悻悻然啰哩吧嗦地走了。
丁大为感到受了莫大侮辱,待他走后一脚踢翻椅子:“哪里来的老龟子!强买强卖!”
后来一打听,这刘老板还真有些来头。健民巷所在地,原来是城郊,刘老板是本地人;村民变市民,既保留了村夫的蛮横,又沾上市侩的狡诈,满条街的餐馆用油,都由他包了,不用还不行。
小红有些担心。强龙压不倒地头蛇,自己不是强龙,只是拱土的蚯蚓。“他再来了怎么办?”
“来了再说!”丁大为也没什么高招,只能这样说。
过了几天,刘老板果然来了,这次他没驮猪油,而是两桶菜油。他要丁大为买了它。
那是上午十一点半,客人正是高峰,屋里挤得满满的,刘老板选择这时来,可见不是善主,若不答应他的要求,就会闹堂子。
凭丁大为之前砸玻璃的脾气,他会一脚踢翻了油桶和这老龟子大闹一场,明显他没道理嘛!可是现在他不是光棍,他是有生意的人,不能由着性子来,只能忍,忍出血也得忍!小红看刘老板进了厨房,锅铲碰得咣当响,给他脸色看。丁大为心里好笑:这张厚脸皮,你那样就能轰跑他?
刘老板泰然无事地说:“我这是菜油,你过一下秤。”
“什么价?”
“市面价。”刘老板报了一个价。
丁大为觉得价钱还公道,就说:“价钱可以接受,质量呢?”
“质量当然好啊,大家都用得,你不能用?闹不死人!”刘老板觉得他说多了,隐隐有点不耐烦。
“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丁大为不硬不软地说,他决定给他设置点障碍,“食品安全办经常来检查,你给我开个进货单。”
这一点难不倒刘老板,他马上开了进货单。这家伙看来和某些部门是通的。
“我这里打的牌子,是乡里私房菜,绿色食品,你的油,我还要当场验货。”
丁大为拧开油桶,倒了半碗,刚好小红锅热了要炒菜,他把油倒进锅里,只听一片“喳喳”声,好像倒了半锅水;上面一层泡沫,炸的满屋横飞。
“刘老板,这油不行啊,你看看。”丁大为要他自己看。
刘老板起身装模作样看了看,“蛮好啊!”
丁大为趁机拿锅铲搅动油,冷铁遇热油,一下又炸开了,溅得他连连后退。
“刘老板,你这油,水太多!你是老内行,一看就晓得。”
刘老板脸上烫出无数的麻点,双手不停地揩擦,又不便发作,额头上满是老汗。
“品质也不行,泡沫太多,像是油脚。”
刘老板还嘴硬,“大家都用这个油。”
丁大为再将他一军:“刘老板是稀客,俺今天就用这个油,炒几个菜,请你吃顿饭。”
刘老板知道遇上了狠角色,想闹没理由,不闹又难堪,口气明显软下来:“饭就不吃了,饭就不吃了。”
丁大为还有一招。他拿出拘留证,向他亮了亮,不动声色道:“我刚刚从里面出来!不想惹事。您一把年纪,天这么热,这两桶油,这次给您面子就买了!江湖上也是后浪推前浪,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