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黄起衰放弃自己的利益，却要把他推向更尴尬的境地。他痛恨他的伪善，却不敢和他叫板。 “你叫我怎么为人？我这么大一个公司老总，别人以为我不得已把钱乖乖还给人家，天辰公司还能在武陵城立足吗？”
“恰恰相反，你退还人家的钱，武陵人们看出了你的诚意，对你才有信心。国外那么大的汽车公司，都召回问题汽车，你难道要坚持知错不改？这不关乎你个人的颜面，这是公司行为。”
马晓河犟着脸说：“谁不知道这是我个人的公司？”
“正是因为你个人的公司，我才坚持要你退。为什么这么多谣言？这么多事端？就是你有些事处置失措！我告诉你，你不退，还有更大的麻烦在后面！你不是说楼盘卖得不好吗？”
“四层以下的商业门面，基本没动。赚钱就靠商业门面。”马晓河忧心忡忡地说。
“商业门面投资大，人们会更谨慎。一个麻烦不断的楼盘，谁敢买商业门面？而且，这牵涉到稳定，因为你的行为，影响了武陵城的稳定大局，我就不好说话了！还有，武陵城今年创建国家文明城市，检查团刚走，马上要来暗访，若碰上闹事，就筐瓢了！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黄起衰见他还执迷不悟，干脆给他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你可能不知道，有人要收回洞庭广场的预售许可证，我暂时为你扛着！”
马晓河这才将一直扭着的头掉过来，正面望着黄起衰，露出无限惊骇的神态。预售许可证收回，收取的预售订金完全退还，洞庭广场就彻底崩盘了。
“你不要以为我压制你，我完全是为你考虑！但是你也要作出让步。”
“退，退，我退给谁呀？”马晓河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他们不是出来了吗？只要你想退，就找得到他们！”
见他终于缴械，黄市长也心归原位，犟牛终于又被收伏，他感到每次和他谈话，都是一场战斗。
马晓河像斗败了的公鸡，双手垂在没有护手的椅子两边，头歪在胸前，那神情，像是把自己有气无力地抛在椅子上。
他回想来武陵城的经过，什么招商引资，分明被黄起衰一步步引向预先设好的笼子！他引诱他吞下诱饵，催他尽快动工，促他赶工期；先期对他的行为放任不管，待大楼临街面完工，公司深陷进去，他有了可资吹嘘的政绩，突然开始约束他的行为，运用时势提出种种冠冕堂皇的要求，使他在武陵城的投资最终变成一项爱心工程。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可以玩过很多人，就是玩不过黄起衰！他玩弄他手法诡异高超，得心应手，他只有被玩的份。
“你可能对我有看法——我们是朋友，我不想你陷进泥潭，才苦口婆心说这些！你不理解我的难处。。。。。。”黄起衰在他面前现出少有的软弱，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你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黄起衰起身来到里间，神秘地招手要马晓河进去。
“看看这是什么？”黄起衰指着门顶上一个小黑点说。
马晓河踮起脚看了一会，又伸手摸了一下：“探头？”他惊愕得张大嘴，一时合不拢。“谁干的？”
“我也不知道。总不是你吧？”黄起衰似是玩笑似是探询，眼睛的余光打量着他。
马晓河发急：“我找死啊！老哥你想都不该这样想！”
“我知道不是你，是你就不会说了。”黄起衰安慰他，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巴，目光深沉悠远，让人看不到涯岸，“这件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任何人，告诉你的目的，是想让你知道，我们是有人监督的，明里暗里，越到高层，监督越严。我这个副市长，不是皇帝老儿发酒疯，横竖都是理，可以胡来的。我想你不愿意看我栽倒吧？”
“那怎么会呢！你栽了我靠谁啊！”马晓河抓挠着衣襟，恨不能剖开胸膛表明心迹。
“不要多说了，现在十二点不到，你赶快回去解决这个问题，我不想看到明天洞庭广场有闲杂人员出现。”
“那么多钱，就给那婆娘一个人哪？”马晓河想到自己脸被抓破，就对那女人没好感，觉得不能便宜了她。“干脆把老高的儿女老婆一起找来，让他们去争！”
黄起衰连连摆手：“你别尽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你还嫌不闹心？你这烂眼药，不仅烂别人，还会烂自己！人家追问你当初怎么回事，你怎么回答？”
黄起衰关了电脑，看看手表，催他离开。马晓河知趣地站起来，表情复杂地向他斜乜一眼，转身走了。
马晓河在路上就给公司办公室打电话，要他们通知公司各位副总经理，开紧急会议。
司机把车停在地下车库，他却迟迟不下来。口里答应支付高明松的烂帐，内心他是极度不愿！给了钱，他会失尽脸面，可是又不能不给。
他想起高明松的话，“你们是不能绕过我的”，看来并不是威胁。他自己搞建筑出身，一座大楼有什么隐患，施工人员自然清楚；故意留下隐患为日后便于结账也说不定。
他再看重钱，也没糊涂到无视安全的地步。洞庭广场真的出了安全问题，不仅他跑不掉，黄起衰也完了！自己官场上唯一的靠山倒了，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高明松的结局就是自己的结局。
从地下室乘电梯升上地面，踏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办公室刚坐下，鲁经理奉命而来。“马总，这时候开会。。。。。。”
马晓河不耐烦道：“刚才黄市长说，天阳市倒塌了一幢旧楼，有人明天要去洞庭广场闹事，他脆弱的神经受不了了，一定要我加固洞庭广场，还要支付高明松的烂帐！我想了一下，事到如今，只有按黄市长的意见去办，不然，预售许可证他要收回。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