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总一百四十四
六奶夫人在小区闲逛的时候，陈翠翠赶紧拨通两个哥哥的电话。陈民主听了情况介绍后沉默不语，陈跃进正在广东，他说他尽快抽空回来。放下电话，她又给自己的丈夫打了一个，丈夫安慰了她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陈民主正望着电话发呆，杨平平走进来在他的耳朵上狠狠捏了一下。
“在想哪个狐狸精呢？！”杨平平愠怒地。
“说啥呢！我娘，我娘怕是不行了。”陈民主捂住头，悲戚地。
“你娘不行了？”杨平平瞪大眼睛。
“刚才翠翠来电话，说娘的精神很不好，怕是不久了。”陈民主解释道。
“你这榆木脑袋，你还磨蹭什么，赶紧去呀！”杨平平说。
陈民主听了这话有些茫然。
“哎！亏你还是工作同志呢！你娘在省城不是还有一套房子吗？三室一厅，值好几十万呢！你现在不去表现表现，给你兄弟妹妹了咱办？”杨平平提醒道。
“你说啥呢？我娘快要死了，你还惦记这些个事！”陈民主怎么也没有想到杨平平会说这话，十分之恼火。
“你这么大声音干啥？你敢保证你兄弟妹妹不想呀？我可告诉你，你要把房子整没了，我可跟你没完！”杨平平声言厉色。
“房子房子，你就只知道惦记房子！要是是你妈，你也这么想吗？”陈民主再也忍不住，咆哮道。
“陈民主，你给老子来劲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反正这套房子老娘是要定了。我收拾收拾，这就跟领导请假去，赶明儿我就上省城！”杨平平厉声地，风风火火地走了。
那一刻，陈民主真的欲哭无泪。
陈跃进和陈民主不一样。在岳父的关照下，他接了好几个大单，一天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想这事。晚上要上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了，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壳。陈跃进拿起电话，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都快十二点了，想了想，又慢慢地把电话放下。第二天一早，他就坐飞机到了 六奶夫人所在的省城。
陈翠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她丈夫的日子过得无拘无束。不是和一朋友喝酒就是打牌。他也很少给陈翠翠和女儿打电话，除去喝酒和打牌，他很少到单位去。有次，他们单位的领导有事找他，电话竟打到陈翠翠这来了。陈翠翠给他打电话不久，一般牌友又来找他，他便很快把这事给忘了。
再说说六奶夫人。
不知为啥，这两天，六奶夫人觉得特别地困倦，脑袋昏沉沉的，像是瞌睡没有睡醒。刚起床没有多久又想睡。恰巧陈民主陈跃进和杨平平都到了。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把她送到医院为好。当陈跃进把决定告诉母亲的时候，她的头摇得象拨浪鼓。她说我好好的，你们这不是在咒我吗？六奶夫人这么一说，她的几个儿女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隔了一会儿，陈翠翠小声嘀咕了一句，说大家还不都为你好嘛。这话让六奶夫人听见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的心思娘明白。可医生只治得了病救不了命，这是天数。我这辈子该干的事，基本上都干了。尤其是杀小鬼子，那个痛快劲，现在回想起来都过瘾。所以呀，娘这辈子值！”六奶夫人喁喁地，她的脸上浮出一丝满足的笑容。她瞅了一眼儿子女儿们，继续说：“你爹和你陈伯伯在天上一定很寂寞，这几天常给我托梦，我呢，是该去看看他们了……”
“娘！”陈民主几个齐声喊道。
“我死后，你们谁也不许给政府找麻烦，凡事要服从组织的安排这一点你们一定要记住。”六奶夫人强调道。她有意停了一下，瞅着陈民主他们。
陈民主几兄妹点点头。杨平平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好了，我太累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都休息吧。”六奶夫人疲惫地挥了挥手，慢慢闭上眼。
陈翠翠还想说什么，陈民主用眼神制止住，他们轻轻掩上房门，轻轻退出去。
陈跃进递给陈民主一支烟，陈民主摇摇头，他便自个儿燃上了。烟抽到一半的时候，他把目光转向陈民主。
“我有一种预感，娘恐怕挺不了几天。别看她现在没啥病，上岁数的人了，说走就走了。你是老大，你得拿个主意。”陈跃进缓缓地。
“你是说，娘的后事？”陈民主下意识地。
陈跃进眯缝着眼吐出一串串烟雾，他点了点头。
“可娘没交待呀！”陈民主挠了挠头，十分之为难。
“娘是没交待，但咱们得准备。再说，娘连一副棺材都没有呢！这里兴的是火化，娘怕接受不了。”陈跃进若有所思地。
陈民主正准备答话，杨平平忙拦到他前面，她朝陈跃进笑了笑。
“兄弟，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像你哥，这事还是你作主好了。”杨平平说。
“大嫂是怕花钱吧？你放心，如果真要咱兄妹花钱，我一个人出，决不攀扯大哥和小妹。”陈跃进斜睨了杨平平一眼，冷冷地。
“兄弟，你看你看，你这是哪的话！”杨平平假意推辞道。
陈民主的脸一下红了，他狠狠瞪了杨平平一眼。陈翠翠怕他们抬杠，忙把话题岔开。她说前面不远新开了一家小吃店，环境不错，味道也不错，大家一起去尝尝吧。陈翠翠这么一说，大家都表示同意。他们正准备走，耳朵尖的陈翠翠听见有人在喊，忙折转身。
六奶夫人已渐入仙境，她神态安祥，喁喁地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下辈子还做中国人，这是勉励儿孙的话。另一句只有陈翠翠一个人听见了，那就是：我要回家。
其实在心底，她还说了第三句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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