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可怕的自言自语。老太太突然看着我，眼珠子还是瞪得老大，‘斯托克先生，你对我的手艺不满意吗？怎么一口未动？’我看了看餐桌上空空的盘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当然不是，亚德里恩只是太客气了。’贝琪为我说着话，并拿起刀叉，在盘子上假装切着什么送进口中，还做出了咀嚼的面部表情。我照着贝琪的样子做，觉得奇怪得很，但是这样似乎也挺有趣的。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斯托克先生，你不必客气，你是贝琪的朋友就是这里随时欢迎的客人。’随后，她又微笑着看着另一边，‘亨特小姐，你多吃点，别为了身材而节食。依我看，这对身体很不好。’我注意到那老太太虽然年老但是确实还风韵犹存，身材的曲线还依稀可见，她年轻时应该也是位美人。老太太抿了口酒，放下酒杯的时候突然来了兴致，‘亨特小姐，你不是一直对那些来往于各国的商人的所见所闻有兴趣吗？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快向斯托克先生讨教啊。’我一下子愣住了，老太太似乎在认真聆听‘亨特小姐’的话，但是我什么也听不到，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我用求助的眼神看着贝琪，她并没有看我，也是一副在认真聆听的样子。老太太的目光已经转向了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回复。‘说说吧，亚德里恩，你在异国他乡的有趣经历，什么都好。’贝琪笑着对我说。这让我知道我该说什么了，于是我说起了我在法国的一些见闻，老太太听得很认真，还不时地让我和她的‘客人们’交谈，在贝琪的帮助下，我都顺利完成了这些对话。”
亚德里恩再次停下，“亨利，我想抽根烟。”
亨利一时没反应过来，仍旧陷在亚德里恩的讲述中。亚德里恩重复了一遍，亨利如梦初醒，“当然，我马上拿来。”
亨利起身，从另一个房间飞快拿来香烟和烟灰缸。
亚德里恩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用香烟在盒子上敲击了两下，然后望着亨利。亨利立马从衣服口袋里摸索出一只打火机，为亚德里恩的香烟点上火。亚德里恩优雅而沉默地抽起烟来。亨利默默注视着他，希望能向亚德里恩学习一下。一个男人抽烟要如何像亚德里恩这样迷人而忧郁，这是亨利急切想研究的课题。
不过亨利很快意识到自己目前研究的课题不在于抽烟，于是他发问，“接下去的事呢？”
亚德里恩轻轻吐出一口烟，将烟盒扔到桌上，“那顿不可理喻的晚饭终于结束了。结束前，我还被要求和那些客人们告别。晚饭后，我注意到贝琪独自一人走向阳台，而老太太还在没完没了地一个人自言自语。‘这一切必须要有合理解释，不然我就要把这些想象成鬼怪作祟了。’我走到阳台上的时候这么说。‘这世上没有鬼怪。’贝琪没有回头，白色的裙子和飘逸的长发都在晚风中飘扬。‘你说过可以解释这一切的。’我有些着急，一步走到她身边。‘你小声点！’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紧张不安，‘我当然可以解释，但是不能叫里德夫人听到。’我皱起眉头，‘里德夫人？你说那个老太太？’贝琪的右手轻轻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是的，她丈夫姓里德。她一直和我说，他丈夫是个幽默柔情的绅士，对她多么好。我对此深信不疑，不过她丈夫很早就去世了。是一起车祸，带走了她认为世上最完美的男人和世上最可爱的精灵。最可爱的精灵指她的女儿——贝琪·里德。
“‘贝琪·里德？’我默念着这个名字。‘是的，贝琪，她丈夫为女儿取的名字，这个名字代表迷人的，在艺术、音乐和戏剧方面有很好的表现力，为人慷慨友好，性格纤细，十分敏感。’贝琪的声音很轻，‘总之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如我先前所说，里德夫人在那场车祸之后，失去了丈夫和女儿，那等于是她失去了一切。她十分痛苦，觉得继续生活在英国将永远无法走出这场命中注定的悲剧之中，于是她离开英国来到中国。在中国的第一年起，她就投身慈善事业，而与我最息息相关的善行就是，她从一家孤儿院里收养了我。可能她会选择收养我的原因就在于，她说我的眼睛很像贝琪，清澈而敏感。当然还可能因为我的父母也是死于车祸，她特别怜惜我。总之，我自此成为了她的养女，住进了这栋她用亡夫遗产购买的房子里。她为我取名为贝琪，把我打扮得和她的女儿一样，穿洋裙，教我说英文。她俨然把我当成了她死去的女儿，也就是那个贝琪的替代品。她经常看着我的眼睛，一看就是很久很久。为了独享这双漂亮纯净的双眸，她不让其他人看我的眼睛，告诫我千万别盯着别人的眼睛看，因为那会很危险。所以，我一直不敢直面他人的眼睛，因为我从不这么做，我只敢盯着她的眼睛看。一看别人的眼睛，我就会莫名地紧张。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派专人来教我唱歌剧，因为她那个死去的贝琪喜欢唱歌，有人说贝琪天生是歌剧演员，她欣喜于我有一副好嗓子，于是就逼我做个歌剧演员。其实我的兴趣和能力并不能胜任，但是她就是希望我能演好一个角色——她的贝琪。她很怕再次失去贝琪，于是她不许我和别人交往，哪怕是同学和玩伴，她都不许。每一个来到我家的朋友，都会被她严厉高贵的姿态吓跑，中国的外国的都是如此。渐渐的，我被她封闭在一个很小的人际关系圈里，我开始丧失与外人交往的自信和能力。我开始害怕和陌生的人接触，在里德夫人的理论里，陌生人是最危险的，他们的笑容和眼神，都十分危险。’贝琪移动开步子，在阳台上慢走几步后停下，她依然是背对着我的，‘当然，只有一种情况例外。只有在一年中的一天里，她会允许我带朋友回家，那就是她的生日。因为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她希望有更加多的人来参加她的宴会，排解她的寂寞，好让她忘却没有丈夫和女儿为她庆生的事实。这也就是她今天能让你进来并且热情接待的原因，亚德里恩。’我做了个回应，好让她知道我一直在认真听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事实上我是在认真听，只是边听边分心注视着她娇弱美丽的背影。
“她那好听的声音再次传来，‘每年她的生日，她都会邀请一些亲戚来。最为固定的请客名单是里德先生的表弟朗曼先生和他夫人，贝琪生前的老师也是里德先生的至交伯德爵士，侄子贝克和远房亲戚亨特小姐。那些人每年都准时来，坐在客厅里的茶几边品茶，里德夫人的泡茶功夫是远近驰名的。然后他们会围坐在餐桌边享用晚餐并祝夫人生日快乐。里德夫人将一年的期待和心血都放在了这顿晚餐上，这是她一年一次和亲友团聚的时刻，她格外看重，一点儿差池也出不得。’贝琪突然警觉地回过身，看着房间里，她确定里德夫人离阳台有相当距离，松了一口气。‘他们每年都来，风雨无阻，我一度认为他们都是很好的亲戚，叫人觉得亲切温馨。直到夫人三十九岁生日那年，晚饭后的我给餐厅的客人送去水果的时候，听到了朗曼夫妇和贝克的对话。当时朗曼先生小声说着什么，我听不太清，但是朗曼太太突然抱怨起差劲的晚饭来，她认为这使她的胃极其不舒服。而贝克叫她忍耐，说他们都是为了得到里德先生的遗产才来的，得到遗产后就可以不再来这里了。亨特小姐发出一阵笑声，她认同地说，里德夫人没有后继人，我不过只是个养女，只要他们坚持每年都来给里德夫人过生日，里德夫人不会忘了他们的好，不会把遗产留给我，她会把钱分给这些年年都来看她这个孤苦妇人的亲戚们，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们三人贪婪地算计着里德夫人的钱，贝克甚至咒她快些死去，只有伯德爵士没发声音。我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伯德爵士身上，希望他能阻止这些可怕罪恶的对话，伯德爵士终于开口了。他警告朗曼夫妇，如果他们得到遗产，自己也要分到原先就说好的那一份，因为他知道在里德先生死去之后，里德夫人对自己有好感，如果不是自己每年都来，是不会哄得里德夫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