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天就冷得人裹实了过冬，天气预报说雪来了还真来了。第一场雪时是某天傍晚，我刚下班到家，杨娇就打电话让我出门说是雪越下越大了要出去玩儿，我说嫌冷，余继晓在一旁凑热闹说我快把自己闷屋里成蚕了，不懂情调。想想也是，都有一段时间把自己当作三四十的人看待了，还是出去吸点瑞气，就当祈福了，不能越活越老。

    到了他俩说的地方，才知道陆安也在，和他俩在一起，最大的欣慰就是不会闷场。陆安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我也沉默落座。他俩仿佛天经地义，余继晓跟杨娇大侃上学时玩雪的花样，我想起第一次见余继晓时他兢兢业业“演讲”而忘食的场景就发笑。后来我跟陆安讲我俩认识的事，陆安说他也叹服这货的对汉语言连绵不绝的精力，不过他说这也是余继晓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之一。

    因为余继晓他爸癌症早逝，那时他总怀疑自己遗传，老觉得下一个要死的就是自己，于是就希望所有人都能记住他，他学做饭，跟着别人什么都玩儿，见人就打招呼，花大功夫帮人解决困难。而且天天查医书，随便一点风吹草动的小症状他都会怀疑是前兆。当时听得我很震惊，原来看在别人眼里的风趣幽默掩盖的是当初弥天的恐惧。

    陆安说是在大学一次旅游时认识的他，陆安途中病了，他特自信地建议他吃什么药，效果怎样，讲的头头是道。而陆安把小病从来不当回事，很烦他事儿多，后来小病被疏忽成炎症了才开始正视那些建议，余继晓还是热情地照顾，然后关系亲近也就了解的多了。

    余继晓见我一直盯着他发笑就开始表情猜疑，这时刚好热腾腾的饭端上来，我就敲敲筷子摆出鼓舞士气“加油”的凛然姿势，杨娇大笑，陆安也笑了。

    吃过饭，他俩一定要走到广场滑雪，杨娇还口口声声说既然无力为余继晓铸个铜像，就堆个雪人以示敬仰。我点头，余继晓嫌弃地表示绝世的形象是上天赋予的，不能被我们暴殄天物了。我补充雪都不嚷嚷亏了，你在这偷乐也注意点分寸，意思意思得了。

    到了广场，雪已经覆盖厚厚一层了，行人很少，所以基本上是白雪皑皑，像轻盈的毯子一样平滑。我和杨娇都是全副武装，帽子围巾手套棉靴一应俱全，余继晓就开始嘲笑我俩一会儿行动不便。一路上，陆安基本保持倾听的状态，这表明他心情也不坏，之前他俩在我这铺垫这么多，在他那绝对也不少，只是时机问题。他很忙，我也很忙，除了工作，我还要陪老大，我估计他也没闲着，对杨娇依旧不咸不淡，我真的搞不明白他俩是什么模式。

    我正看着陆安发呆，一团雪飞过来，脸上凉凉的，我蹲下去抓起一把雪就往前面扔去，因为急也没用力团一下，结果飞扬的雪花甩了陆安一脸。陆安扭过头看了我一眼，我一下子愣住了，因为他对着我笑了。我也慢慢绽出一个笑容，就跑着过去追余继晓了，刚才是他砸我的。余继晓在前面哈哈大笑，很得瑟地继续扔我，我对着杨娇大喊，先别存货了，给他个下马威。

    杨娇递给陆安几个雪球大将风范地说，我信任你，这是给你的，你选好要跟哪一边。余继晓拿起雪球砸向陆安，省了选择，余继晓彻底成众矢之的了，陆安跑着追上余继晓就是三连发，我在一旁拍手赞好，杨娇也跟过去，我以为是落井下石，没想到她却对着陆安扔，口中说着这是第一回的分队，是由余继晓进攻开始的。我天，她还真是玩地有规则。

    余继晓分身后朝我跑来，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立马抓起一把雪手里团着就开始跑，还尖叫着，跟他讲大道理：余继晓，认识你以来我亏待过你有没有？哪回你到我那不是王爷待遇，就是做饭也是你陶冶情操自荐的…这时连着被砸了几回了，我悲剧地转身使劲扔出却跑偏了，动之以情不管用，我决定全力反击，蹲地上不停地朝他扑扇雪，他藐视我的威力逗趣儿似地学我蹲下来，游刃有余。

    这时一个大雪球砸向他，接着我被人从后面拉起，是陆安，他抓着我就跑，这时杨娇和余继晓算包抄两路围堵，陆安摘掉手套递给我，拿起雪开始反击他俩，我就老老实实开始揉雪球递给他，他掩护我并且前方进攻，我后援。

    到后来，我觉得还是报复余继晓刺激，就又站起来扔他，他们三个体力消耗也差不多了，我就自娱自乐。余继晓人身攻击说我慢热，别人都收尾了，我才恍然大悟。我回他这是沿袭毛主席的战术。杨娇鄙夷地说，姐，体力游戏被你粉饰成纸上谈兵，这么理论不公平。想想也是，之前是他俩和陆安斗，我算半个作壁上观，现在是她们三个缓了动作我却一鼓作气，自然是陆安替我挨了，我作为后继者爽了。

    我还是嘴硬，你又没规定该是双打。余继晓说，那是人陆安没计较。陆安推他一把，我才意识到刚才跟陆安配合没有半点嫌隙，心里还微微开心一把。陆安转换话题说杨娇，你不还堆余小继晓呢！杨娇脸一扬对着余继晓喊，徒弟，该你出力了。余继晓对着我贼笑：鉴于他们心里忒不平衡，我决定让给你这个见证奇迹的时刻。我视若无睹地对着他俩说，这人谁啊，这么烦。陆安笑答，哪呢？杨娇接，地上呗，刚落下来。还没成形就乱蹦达。余继晓用手挨个指掇，杨娇拿雪扔他喊，刚出炉的雪人看着多水灵啊！幻象美翻了。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玲珑的雪人茕茕孑立，杨娇从附近的花圃找来树枝树叶，又用眉笔唇彩画了五官，取下围巾装饰。她摸摸雪人脸道：这么俊俏的模样，是哪家的小娘子？我轻抚它头皮说，可惜了这么一片雪，不过也算千金难买倾城笑，对比余继晓笑靥如花的秀丽，你还欠点火候。余继晓抢过我的帽子盖在雪人头上补充：那就捂热了。故意托起下巴沉思：别说还真像你。看这包的跟大葱似的，光彩熏人眼睛都睁不开。陆安看了看我，爽朗地笑着。

    我想起初中那会儿冬天下晚自习，我和陆安一块回家，他滑着雪在前面特别快，我闷声闷气跟在后面，他每隔一段路拿手电筒回头照，说我穿白衣服像蒜，穿黄衣服像姜，穿红衣服像大葱。我回他见过这么细长的大葱没。他甩我一句：切成瓣的也算葱。我喊他：你个屠夫！他大笑：难得把你当根葱你还起义！我皱眉：你志趣别致，乐得人把你当菜宰割别往我头上套。他悠悠然道：当菜多好，色香味俱全！那会儿正是他做菜的萌芽阶段。

    晚上睡觉，我还偷偷重温这话，想着他是夸我呢还是顺着思路随口感慨。可事实证明，他对我无感，早上一起上学，晚上一起回家，路上从来不会怜香惜玉，反而是把我当空气华丽丽的忽略掉，替别人给我送东西或者打听我们班某个女生的喜好。所以，做成平行线还好，就怕有了弧度却总不能相交。

    陆安拿起帽子掸了上面的雪递给我，余继晓和杨娇面面相觑，我不好意思地接过，差点道谢，我知道陆安很忌讳熟人说谢谢。为了掩饰我的余惊，我拿着帽子在余继晓面前献媚，“这就是专属权，不是你的，抢也抢不走。”杨娇却突然低下了头，我意识到这话说的有点指桑骂槐了，陆安不属于我，但他现在对杨娇似乎更像哥哥。而且在杨娇眼里，陆安起码一度喜欢过我。

    陆安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掏出手机说：“要拍照的站过来。”

    余继晓推着杨娇走到雪人后面说：噔噔噔噔，设计师和作品登场。鼓掌！

    杨娇舒缓一口气，露出甜美的笑容，压着余继晓的另一侧肩膀，另一只手朝我招：姐，咱姐们儿仨合一张。余继晓抗议，“卡擦”陆安按快门。

    我们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余继晓兴致高昂说要送我们到家门口，展现绅士风范。杨娇说他闲得慌，拉我们说话影响速度。我笑，连带赏雪的心情也被消磨殆尽。杨娇点头说，把你的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