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予你情恨未了，你予我旧梦离愁。

    那时光盼朝朝暮暮，韶华送走，染指琉璃。却比不上你微蹙的眉宇、两抹浓重的叹息。

    再次接到郑舒纯的电话，是陈砚意料之外的。她的语气不见了最初的剑拔弓弩，而多了几分快意情愁。

    她说自己被那些逃脱不了的事实折磨得不堪重负，想释放、想解脱。

    陈砚说那我们谈谈吧，只要你说出来就可以轻松了。

    两人约见的地点是在陈砚每天上班必经的一条不很繁华的街道咖啡厅，陈砚赶到的时候郑舒纯还没有来，他选择了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坐下，分别点了一杯蓝山和温水，静静的望着透明的空气。

    北京的冬季最让人厌烦的便是潮湿腐烂的霉味，散布在各条鲜有人出入的朴素街道。相比中心城区的繁华和古迹遍地的庄重，这些小地方像是被人们遗忘了一样逐渐荒凉下去。

    大约20分钟左右，窗户外面停了一辆红色的宝马轿车，陈砚看见从车上下来的女孩装扮得风情万种，如同欧洲开放城市随处可见的招牌女人。紧接着咖啡厅的门被推开，摘掉墨镜的红衣女孩神情凝重的走了进来。

    “陈记者，我不能再替他隐瞒了，我最近托以前的同学介绍了在国内很有名望的律师，向他咨询了许多关于我男朋友现在的情况，结果不容乐观，我想如果再不讲出来，最后他肯定没有好下场。”

    郑舒纯像是渴了很久，毫不顾忌形象的拿起陈砚面前的水杯仰头灌了下去。

    “慢慢说，不急———听你的意思，是准备揭发你男朋友？我可以理解为他参与了这个案子吗？”

    陈砚求之不得等来了今天，他的每句话说得都异常小心谨慎。

    “可以。他叫齐晗，和你长相差不多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所以那天在警局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才会脱口而出喊他的名字。”

    陈砚迅速挪开眼前的咖啡，打开手提电脑做记录状。

    “那你要对我讲的事实是什么？”

    “他为了报复罗圣斌四处筹钱，每次我劝他想开吧，谁没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抱头痛哭，不停的责怪自己让我受了委屈。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那种无能为力的、心惊胆颤的恐惧，好像要把我的肉体与灵魂活生生分割开一样撕心裂肺。”

    陈砚看着郑舒纯的脸，心里想我当然明白那种感觉，在任新还不属于北京属于狂野的巴黎时，他难以尘埃落定的忧虑心情也是日日夜夜准时出现分秒必争上演的。

    “我怕失去他，但我明白，他如果继续一错再错，我就真的永远失去他了…”

    郑舒纯把脸埋在两手的掌心剧烈的抖动，陈砚看在眼里莫名的疼了起来———又是为情而错的犯罪。类似的采访他接了不少，男女之间大多是山盟海誓、同舟共济过，为生存、为人性，最终在现实中慌不择路、堕入歧途。

    “你找我是希望我帮他吗？作为一名记者，我也是有这个能力的，你应该知道中国胜案最多的律师是谁，我可以请他来为你的男朋友辩护。只要你给我一个理由。”

    郑舒纯抬起头，噙满泪花的眼睛衬显她更加楚楚动人。“林臣？你能把他请来？”

    陈砚笑着点点头，温厚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坚定。

    “我们是法学院的同学，同校不同系，关系还可以。”

    郑舒纯此刻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般的精神饱满，她深深的吸口气，飘移的目光告诉陈砚她已经陷在并不美好的回忆里。

    “当得知齐晗发现我和罗圣斌保持不正当的关系时，我几乎崩溃了。他疯狂的砸东西，喊叫，伤害自己…我整个身体扑上去抱住他，他拼命的挣脱，我能在撕扯中感受到他近乎破碎了的呼吸。那几晚我们都各自坐在房间的角落，沉默的空气让我感觉仿佛生活将我和他放弃了，你能理解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痛苦吗？你永远理解不了，因为你高高在上，这些绝望只属于我们，挣扎和徘徊的人。”

    郑舒纯的目光缓缓移落在陈砚的脸上，她看见他同情的苦笑在唇角蔓延，那一刻她觉得很温暖。

    “罗圣斌活该———他包养情妇挥金如土，擅扣税款中饱私囊，我是受害者，你们相信我就该相信齐晗。我们没有想要过逍遥不劳而获的生活，是他逼齐晗逼得走投无路！”

    陈砚被咬牙切齿嘶吼的郑舒纯惊呆了，他抛下所有记者的道义和职责，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这场罪恶，他承认他根本做不到冷眼旁观，民与官抗衡本质上便是一个必输之赌，但他从骨子里钦佩郑舒纯的坚忍刚毅。

    “你要我请林臣为他辩护？一千多万的赃款因为齐晗不翼而飞，他不可能无罪。”

    “不是这样的！”郑舒纯激动得喊起来，“那一千万在夜玫瑰的阁楼里，齐晗根本没有动过，索豫也不知道，是我！我一个人只身犯险无视法律，你冤枉别人干什么？”

    陈砚再次惊呆了。他在夏洁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郑舒纯绝对不会是嫌疑人，她虽然做了罗圣斌的情妇，但这并不能宣告她有罪。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如果她说的是事实，即使她仍旧在包庇齐晗，这窝藏罪视情节严重与否，重的也要三年之久。

    “你清楚你赌的是什么吗？是所有女人引以为傲的青春，你以为凭你毫无缚鸡之力就能只手遮天？郑舒纯你天真得要命！齐晗你救不了，索豫你也救不了。”

    陈砚的话字字珠玑插入郑舒纯的心尖，她像是彻底被击垮，无力的垂下头。

    “齐晗…让我偷了罗圣斌的私人印章，转走了局里公账上的一千万，为了给他再添一项罪名，而他有两个情妇，即使查案也未必会想到是我。”

    “真是惊险又绝妙的一招棋。看来他很聪明。”

    郑舒纯没有理会他，继续自顾自地说。“他只是在操纵这一切，我才是犯罪的践行者，如果判刑，他应该会比我轻吧？”

    “幸运的话，兴许林臣可以为他辩护成无罪，至于你———你的这辈子就毁了。”

    郑舒纯没有像陈砚猜想的那样崩溃，反而是如释重负的闭上眼，长长的松了口气。

    “除了相安无事，这是我最想要的结果。”

    她最想要的结果———她爱的男人无罪，她的青春在牢狱中破碎。

    陈砚默默的离开咖啡厅，阴沉的天空飘着细密的雪，压抑的气氛快要把他逼疯了。

    陈砚抗拒不了痴心的女孩那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义无反顾，他会觉得作为男人的自己惭愧不已。粗犷的豪迈，细腻的情怀。阴阳相融合的愉快总是在需要付出时消声匿迹、溃于千里。

    一个月后，北京中级人民法院一次审判后宣告齐晗无罪，郑舒纯获有期徒刑十年，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林臣和陈砚从法院审判厅出来时已经是雪停的下午。陈砚的心情格外失落低迷。

    林臣接了个电话后神色匆匆的挂断，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回头对陈砚说“跟我去趟堇爱影视公司。”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快的行驶，成片掠过的浮云挤出晶莹的水珠，车窗外猛烈的风声夹着雪融的味道凛冽入骨。这座重度污染的城市随着经济的发展已经开始严重腐蚀，政府严禁使用的白色垃圾气焰依旧嚣张拔扈。

    陈砚望着一路倒退的风景，脑海中不断重现郑舒纯那张妩媚而清丽的面孔，她刚才的形容憔悴狠狠的扎进陈砚的眼睛，每回想一幕便禁不住隐隐作痛。

    林臣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对于郑舒纯的案子，他虽然辩护成功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十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