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在西单下车的时候，这座城区刚刚睡去。

    街上没有灯，很暗很凉，也看不到什么行人，偶尔有一两个少男少女骑车经过，轻声耳语让陈砚又感慨起来，那样美好纯真的时代终究一去不返了。

    他在站前没有找到出租车，也可能是太晚了，况且他所在的西单区最边上的这个位置，因为很僻静连白天都少有人烟，更何况在一贯冷清的午夜呢。

    陈砚任意选了一个方向沿街走了很久，于一家亮着一盏枯暗小灯的“洗浴城”门口停了下来，他和服务员周旋半天费尽唇舌才挤进了类似电影里农民工住的那种大车店般的集体房间里，既阴冷又潮湿。这一夜把陈砚折磨得苦不堪言，好容易熬到天亮他就急匆匆的搭上了回往朝阳区的地铁，去见他刚刚意外流产的未婚妻杜蕤。

    和夏洁去南通的这段日子，陈砚几乎在杜蕤的世界里消失了。他唯一一次发自内心的追随一个女人，也只有夏洁做到了，但他继而换来的就是无边无际的巨大失落感。在经受了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离世后，陈砚像变了一个人再也不会天高任我飞，杜蕤凭着独属于女人的那份敏感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抹平他心中的黑暗影子，好在她没有任新的果断和独立，更割舍不下那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她一如既往不离不弃的执着也让陈砚产生了一些对未来的憧憬。

    认识陈砚的人都知道，其实他习惯了居无定所。包括杜蕤，也只是他万千过客里凑巧幸运留下不曾昙花一现的女人，而她终究比不了任新和夏洁，她们两个人在他心里扎根得太深，那不是时间可以淡化的，倒是类似于陈年佳酿一下经久不衰。陈砚并不懂爱情的本质，他只觉得人生原本就白驹过隙，趁着好年华多爱几个至少未来某一天想起来不会委屈遗憾，于是他开始了这段错综复杂的纠葛之旅，如果任新是他有爱生命中的起点，那么杜蕤便是他划下句点的动力，而夏洁是成就了她们的人。

    陈砚把这番话在公司专门为他举行的接风宴上讲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一同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是责怪陈砚的多情害了三个女人，也不是愤恨他悔悟得太晚，究竟是什么连他们也不知道，或许因为产生了某种共鸣，生活的瞬息万变使他们感受了来自命运的束缚与压力。是愤恨他悔悟得太晚，究竟是什么连他们也不知道，或许因为产生了某种共鸣，生活的瞬息万变使他们感受了来自命运的束缚与压力。

    这天晚上是陈砚二十几年来第一次与人肝胆相照，之前他总是把自己包裹起来，藏匿于不见天日的洞底，时至今日 他才找到人生该有的轨迹。

    陈砚和众人辞过谢端着酒杯避到大厅的外侧，他看见沈诺坐在角落里沉闷的喝酒，眼神黯淡无光，还挂着几条血丝。

    他走过去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无限倦意地坐到她旁边，“杜蕤跟我说你是个特别的女人，看破红尘，视金钱为粪土，我记得你写过一篇议论‘拜金主义诞生与盛行’的文章，那期的报刊发行量是以往的三倍，那时候我其实就已经注意你了，梁豪把你看成华娱新闻部的一宝，说只要有你在，《北京日报》的销量准错不了。”

    沈诺吸了一口烟眯起眼，醉生梦死的吐出来，冗长的喘息抓得陈砚心上一阵阵发痒。

    “我有那么神？梁豪说话办事喜欢夸张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杜蕤说我特别倒是真的，不然——”

    她举起指间夹住的一根细烟，“还有多少正经老百姓家的女人烟不离手的？我从初中开始吸第一根一直到现在工作五年多了，尼古丁占据了我的每一寸肌肤。”

    她说完竟然俏皮的笑了一声，拿起椅子上挂着的大衣，又回过头，“沈诺，男人值得拥有。”

    那一刻陈砚想到了一句诗——回眸一笑百媚生。他从不知道在华娱这个卧虎藏龙的天下里还有如此神秘高雅又不失风流的女人，她可比杜蕤那那样清纯到骨子的女人有味道，是一种时光染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