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忠利来到了唐院长的办公室，露出一脸的无辜。他把如何在网上找到韩教授的资料，韩教授又如何抽时间特意安排的过程讲了一遍。

    唐院长的怒火被钱忠利的真诚一点一点地浇灭了。唐院长告诉钱忠利：“我昨天在BJ大学的网上看了，各个相关学院都没有这个韩东东。医院员工告诉我，有医务人员在论坛上骂韩东东，说这个东东真不是什么好东东，是个江湖大骗子，根本不是什么BJ大学教授。他招摇撞骗，曾经欺骗过很多医院。”

    钱忠利回想了接待韩东东的一些细节：韩东东对身份证特别保护。韩东东本应该是一个非常张扬的人，但给他登记房间的时候，他却表现出谨小慎微的样子，先是不愿意出示身份证，想用学生的身份证登记了事。当服务人员执意要所有入住人员必须出示身份证时，韩东东很无奈地把身份证拿出来，直接避开钱忠利，挤到前台递给了服务员。

    唐院长接着说：“我和他交谈了一会儿，就对他的身份有些怀疑。他讲的东西都是从网上看来的，泛泛而谈，根本没有什么深度。他刚开始在我的面前一口一个BJ大学，但知道我到BJ大学上过两年的EMBA课程之后，他就尽量回避BJ大学的话题。”

    钱忠利把这件事告诉了钱忠厚。因为BJ大学本部与医学部校园不在一处，钱忠厚对医学部的情况也不太了解。他给医学部打电话，结果大大出乎钱忠利的意料。BJ大学医院管理中心只是一个虚拟的机构，根本没有什么“教授”、“研究员”之类，连办公室都没有——这是钱忠利没有想到的，也是钱忠厚没有想到的。后来，钱忠厚进一步调查才发现，在外面号称BJ大学、QH大学的教授很多都是假的。他们在学校的地下室、居民楼或附近小区租房子行骗，甚至在BJ大学租教室开沙龙，让大家对他们的身份深信不疑。事实上，只要你出钱，这些教室谁都可以租到。也就是说，丐帮也可以在这里开沙龙。韩东东只是“一张名片、一个网站、一部电话、一名接线员、一间地下室”的“五个一”教授。

    钱忠利问哥哥：“那他身上穿的、手里拿的都是BJ大学字样的东西。”

    钱忠厚笑着说：“如果你也对这套行头感兴趣，请从BJ大学西门进入，右拐弯就能找到纪念品专卖店，里面印有BJ大学字样的物品一应俱全。如果你贪便宜，那就晚上到BJ大学校园内的地摊上购买。”

    “韩东东还知道很多医疗改革的内幕。”

    “医改信息从政府网站上都能看到，再从北京出租车司机那儿听一点小道消息，这就是‘内幕’。如果你想听政策解读，最好是找北京的出租车司机给你讲，他们对国际国内的大政策了如指掌。”

    “那出租车司机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也不清楚。北京出租车司机都是天生的政治家。曾有一位出租车司机问我：‘你知道美国总统为什么这次出国访问没有带夫人吗？’我说：‘这谁知道啊！’司机告诉我：‘据内部消息透露，总统夫人这几天上火，牙痛得厉害，脸也肿了，不便于出镜！’”

    “那韩东东带过来的那个学生呢？”

    “那个学生倒可能是BJ大学的，但学生只是韩东东聘请的钟点工而已。很多学生做勤工俭学，学生是不会去核实老板身份的。韩东东正是用学生作为幌子来欺骗你们。”

    钱忠利和张铁军连忙上网查找韩东东的信息。有网友披露韩东东是退伍军人，河南驻马店人，曾经在河南承包过一家乡镇卫生院，后来国家把乡镇卫生院收回去了，他就变成了无业游民、职业骗子。

    这个狗屁社会，什么都可能是狗屁假的。一位IT行业的高管名叫唐老鸭，自称获得了西太平洋大学的计算机专业博士学位，结果是假的——时至当时，压根儿就没有中国人获得过该校的计算机专业博士！正如一位乡下人在北京公交车上镇定自若地掏出一张纸片说：“月票！”售票员骂道：“呸！北京八百年前就取消了月票！”唐老鸭在全国高校嘎嘎嘎地演讲，还嘎嘎嘎地出了一本狗屁书《我的脸皮没法复制》——太搞笑了，谁说中国人没有幽默感？！

    一位下岗工人，号称医学教授，竟然频频出镜。他还写了一本不吃药能治百病的狗屁书。这位下岗工人居然设堂行医，一个号两千块钱，开出来的处方都是绿豆、茄子之类。老百姓争相挂号就诊，居然没有出现任何医疗纠纷！

    ——咱们老百姓啊，真的很可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