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云山的家在东海湾的正中央，房子的格局为仿传统的四合院，材料是取之于花果山玉女峰的石头和草木。他家周围有前四座后四座，左三排右三排一模一样的房子，左边有玉女一街二街三街，右边有水濂洞一巷二巷三巷。肖华和杨媛这回是第二次登门。第一次登门是为了工作，这次当起了和事佬。

    牟云山很怕父母责训。从前他若在海滩上造陆被父母抓回来，不是皮痒痒那么简单，而是屁股开花，或是手脚鞭痕累累，十天八天也好不利索。这次他父母在海滩上揍他不成，怏怏而回的背影，似乎给了他更大的风暴来临的明示。在肖华和杨媛带着他回到家门的那刻，他的心开始激烈的跳动着，极想挣脱他们握着的手，逃到水濂洞三街那边的教堂去暂避锋芒。因为教堂的门总为犯错的人开着，包括小孩。天主愿听人们的忏悔。但云山觉得他没有错，围海造陆是造福人间。特别是听了肖华的教导，尤如拔开云雾见青天，以前许多不懂的东西现在是顿开茅塞。他要据理力争，起码达到父母不阻碍他的行径。

    肖华和杨媛没有急着带牟云山见他的父母，慢吞吞的审视起眼前的房子来。将近两米高的橙红色石围墙正中的门相当的简单和粗糙。凹凸不平的墙面里没有门框，更没有门，直通无阻。一眼就能看见门对面是五间大房，左右各三间小房。若不是亲眼所见，仿如置身石洞中。

    “牟队长在家吗？”

    “啊…肖华，杨媛快进屋坐。”牟国安从房里迎出来热情的邀请。

    “谢谢。”肖华和杨媛也不客气，牵着牟云山走进正中那间正厅去了。

    “云山妈。”

    “来啦。”

    孙翠芝从左边靠围墙门那间小房里出来了。她双手捧着一只冒水蒸气的小锑锅，右手同时拿着几个瓷碗。她这阵势好象早知道肖华和杨媛要来似的，提前在厨房里烧好开水等候着。

    “肖华，杨媛你们请喝水。”

    孙翠芝够坦白的。家里没有茶叶、没有蜂蜜、没有糖，开水二字还是显得客气了，干脆叫喝水来得自在些。

    “来来，肖华，杨媛请喝水。我们东海湾别的东西没有，水那是取之不尽的。”牟国安自嘲着。

    “牟队长别客气。水是养命之源，玄学上以水为财，他日东海湾一定风声鹊起，繁荣昌盛。”肖华奉承着。

    “托你的贵言。只是我们祖祖辈辈在东海湾生息，因水而昌盛的事情没有出现过，倒是因水祸起箫墙的见闻寻出不穷。”牟国安神情有些默默。

    “这个…”肖华理解牟国安的言外之意，一时间想好的话语派不上用场。不过，稍一沉吟，临场应变活跃的他很快就找到了切入口。“牟队长，玉女峰上坚硬的石头手一碰就会出血，弄不好房子也会砸成粉沫。你看你们东海湾的人不但没有被吓倒，还开采回来垒成这么漂亮坚固的房子。再说，远用自然资源抗拒自然灾害，这是多么的明智哟。”肖华细长光滑的手指轻抚身后的石墙。

    “这个…”牟国安一时无言以对。

    “其实，”肖华又说开了。“象墙上的石头，善加雕琢，棱角尽去，还出现各式各样精美的图案呢。”他说时看着依在他大腿旁的牟云山。

    哼！

    牟云山最怕他父亲这么一哼。所以从进门到现在，一刻也没有离开肖华。牟国安哼字的气息刚传到牟云山耳边，还没有飘出房外，他已改依为偎了。肖华理解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牟队长，”肖华说。“云山性子是倔强得似墙上的石头，但他挺聪明的。他围海造陆的举动真令我和杨媛敬重不已。”

    “这个…”牟国安心里有气。如不是有肖华和杨媛护着，这刻的牟云山那就有好看了。只是父有爱子之心，从上海来的知青都说云山聪明，他的气已不是冲向牛斗，自然往四肢百骸分流去大半。

    “牟队长，”杨媛轻缓地接上肖华的话头。“牟云山天资聪颖不说，他小小年纪就有围海造陆的雄心壮志，实属难能可贵。若你们不反对的话，我和肖华工作之余开导开导他，算是我们到东海湾插队受益良多的一种回报，你们看怎么样。”

    “云山！”孙翠芝嗔喝着。“还不谢过肖华和杨媛这两位老师？”

    “啊…肖老师杨老师，云山这厢有礼了。”牟云山说着时已转到肖华和杨媛面前深深地作揖。

    哈，哈哈。四合院里荡出尴尬愉悦参杂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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