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从朝阳高中回东海湾那坑坑洼洼的泥沙路上,已青春年华的牟云山、顾连农、吴定与吴春花相距一大截。吴春花走得快一点,牟云山他们就走快一点,她小跑,前面的也跟着,不管她如何的气恼,总之那距离是三丈开外。吴春花气得嘴巴噘上天,不时的弯腰抓起地上的碎石向他们狠狠的掷去。
冲啊!吴春花手上的石头似离弦的箭飞出的那刻,牟云山他们一声大喝由如脱兔,矫健的身子嗖的一下就向前跃进几十米,远远地避开了吴春花的石头。
吴春花这下不单是气了,连几年来他们对她不理不睬的恼恨也一时间迸发出来了。她也娇咤一声,轻盈得象只纸鸽向着他们的背影嘌去。
笑声,嗔声,风声,波涛声在路上交织,之后伴着脚下腾起的沙尘在空间消逝。
吴春花的嗔给她带来无穷的力量。这力量显示于奔跑中,同时更显示于持久上。将近海滩,吴春花不但越过了吴定,也超过了顾连农,大约在牟云山进入海滩,距离他们常围的陆地二丈多吧,吴春花抓到了牟云山的后衣领。
牟云山势在向前冲,吴春花得手后脚力坠地,一时间吴春花左脚在前右脚在后拉开一段间隙,仿佛踩在飞艇后面的拖板上,将沙面拉出一条深沟。牟云山就惨了!背脊滞后肚子趋前,活生生形成一张弓,一张后弯弓。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他一时失去平衡,脚底朝前仰起,上身向后倾。嘣。牟云山重重的跌倒在海滩上。吴春花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走前两步,左脚一跨,稳稳当当的骑到了牟云山的身上。同时,她张开双手,呼的一下掐向了牟云山的咽喉。
“说!你们为何对我冷若冰霜?”
吴春花那里知道她的手劲是那样的重若千斤!不但掐得牟云山喉咙生痛,气息难伸,还掐得牟云山翻了白眼。别说叫牟云山回答什么,眼看小命都悬。
“姐,你快松手!”
“春花你好不自重!”
咦!吴春花对掰她手的吴定能理解,可对顾连农的言语彼感陌生,震憾也很大。她抬头看着顾连农,再看看身下的牟云山,雪白的俏脸瞬间布满红晕。
她的手松了,她的身子跃起了,她飞也似的跑了。
吁!牟云山吁气了,顾连农吁气了,吴定也吁气了。牟云山的是男女有别,顾连农的是夫妻名份,吴定的是他姐经此成熟了。
吴春花独处了。
吴春花思量开了。
高二暑假的一晚。月色明朗,轻风漫舞,牟云山身穿白色背心,灰蓝中裤,神情郁郁地盘腿坐在他和顾连农他们常常玩围海造陆的那块沙面上。他看着刚退了潮露出湿漉漉的海滩一会,然后才向前延伸。银色月光将他裹得通透,海风把他的裤脚鞭得沙沙作响,沙面无情的在他臀下亮出个小坑来。不久,他双手枕于脑后仰躺海滩闭目静思。
如此月色如此夜,吴春花也幽幽向海滩走来。牟云山没有约她,但她知道牟云山一定在海滩上。她脚步迟疑,眉头深锁,清亮的眼睛不时瞟出倔强的光。
踏上海滩一眼看去,熟悉的身影远远的卧于海滩上。那里有她的童年、少年,许多许多的回忆。就是这刻步入了青年,心境还是有无数根弦在那里盘旋。特别是与牟云山相趣的点点滴滴,抹也抹不开,埋也埋不掉。
唉!
她无声无色,悄悄的坐到离牟云山三丈开外的地方。她也象牟云山一样,看了一会退潮后的海滩,又看看一片碎银似的大海,之后也仰睡着。
没有飞萤,没有蟋蟀鸣叫,没有螃蟹流蹿,只有月光倾泻。这样的夜在东海湾多么的宁静啊!
牟云山凭足音、凭气息、凭感觉,他知道来人是吴春花。他的心狂跳了,思绪乱了,按奈不住了。他很清楚吴春花喜欢他,而他也喜欢吴春花,问题是吴春花和顾连农有指腹为婚之约。这个问题不但是他牟云山,他敢说全东海湾眼睛雪亮的人都知道。外人不捅破这层纱窗纸,是基于直至现在他们都没有传出绯闻。可他们的父母长辈们得未雨绸缪旁敲侧击了防止丑事发生。就是顾连农也向他下过无数次通蝶,相信也向吴春花暗示过了。所以他尽量避免和吴春花单独接触,尤其是晚上。
吴春花没有说话,没有上前拉扯,只是远远的躺着。忒大一个海滩,不是他牟云山家的,任谁都有权利来遛达、静卧。吴春花给牟云山带来了困惑。
躺着就躺着吧,浪静水自清。
夜深了。
劳作了一天的东海湾人休息了。
玉女二街一座四合院里传出沉沉的轻微的鼻声。
“孩子他爸,”李小慧心绪不宁的推着身边的吴家福。“深夜了,春花还没有回来呢,快起来去看看。”
“…唔!”
啄啄啄,牟国安家的围墙门侧的石墙响起了撞击声。
“谁呀?”
“是我;吴家福。”
蹦。牟国安条件反射般从床|上跳将起来。
吱。门开处,牟国安和孙翠芝衣着凌乱,慌慌张张鱼贯而出。
“家福大哥…啊,家福大嫂,是云山和春花搞在一起了?”
“你家云山也不在家?”李小慧心急的问。
“我们也正担忧着。”
“快!我们到海滩去看看。”
一行四人踏着月色,神情焦虑的从玉女一街向海滩快步而来。
他们估得一点也没错,牟云山和吴春花还在海滩上躺着哪。他们双方一直都没有说话儿,仍是那个姿势,任凭着月光的清洗、海风的剥逐、沙粒的镶嵌,仿佛这样能把心中的爱恋的疙瘩挤去,留下一遍净土。
他们的父母来到身后那会儿,他们仿佛还处在空灵的世界里不知自拔。身不动,眼不斜。他们的父母之所以没有狂噪而来,也正是他们这种静卧所赐。
牟国安扶着手按腹的孙翠芝坐到了牟云山身边,吴家福也挽着手摁心口的李小慧蹲到了吴春花的身侧。他们是过来之人,近身的观察牟云山和吴春花的神态和服饰。若异:拳打脚踢鞭子抽,反之各自偃旗息鼓自扫门前雪。
牟云山和吴春花是人不是僵尸,海滩上先疾后徐的脚步声早在他们耳中盘旋。他们的心开始狂跳,胸膛不能自控的猛烈起伏。情势在告诉他们,父母的驾临他们的身心将惨不忍睹。他们第一个反应是相近的眼角射出光芒,直探对方。你动我动,你安我安,父母大过天。
许久许久,巴掌没有象雨扇般拍来,愤怒之声没有象浪潮般在海滩响起。这种情形教本已做好承受准备的牟云山和吴春花大诧。这是怎么回事呢?不止一次的在他们面前告诫洁身自爱莫毁前程的父母, 此刻面对越轨的儿女保持着沉默。更令他们云里雾里的是李小慧伸手轻抚着吴春花光滑如脂的额头,孙翠芝摸着石头过河般慢慢的抓紧牟云山的手。
“春花,海滩潮湿,我们回去吧?”李小慧柔柔的说。
“……妈!”吴春花刹然明白,父母这般低声下气,不想将问题深化,尽管等一阵到了家里将大相径庭,起码这刻在云山父母面前展示绅士风度。
吴春花是被她的父母架着走的。长时间一个姿势静卧,血脉不畅,四肢麻木,外加到了家后结局难测心怯。
将没入街道的时候,吴春花别转头望向海滩。海滩上没有异常的情况,她心仪的牟云山还是好好的。
吴春花前脚刚跨进门槛,海滩方向就传来鞭子的呼呼声和抽进皮肉的噼噼声。
“云山……”
“还云山呢!”
咻!话音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