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看不见，卡尺量不到，伸手购不着的是女人的心。高考一结束，吴春花好象人间蒸发，再也一脚不近牟云山家的门。天天见着，却突然不见，无疑不带来失落。牟云山默默地承担起照顾母亲的职责，孙翠芝整天唠叨，牟国安有事无事来回的踱步，一脸的沉思自省状。

    李小慧和吴家福以为吴春花顿开茅塞转了性。她不去牟云山家里了，她洗衣做饭上菜园子了，她出生产队工了。浪女回头金不换啊！

    庆幸之余，新的忧虑很快就涌上心头。每天爸，妈，吴定的叫了一两声，几乎就没有看到她说话。问她那里出了毛病？她说没有。一天晚上，李小慧悄悄的钻进吴春花的被窝，想打开她的心扉。春花，乖女，心肝宝贝的讨好她，吴春花只是卷缩身体钻到母亲怀里不言语。但，李小慧感觉得到吴春花，她处在某种举旗不定的事情中煎熬着。

    会是什么事呢？李小慧在想。

    牟国安比李小慧先一步窥探到吴春花的心结。他找到李小慧那刻，李小慧瞟了他一眼，点点头表示英雄所见略同。

    “春花，”一天中午，李小慧轻声地问吴春花。“牟云山对你好吧？”

    “妈，你问这干嘛。”吴春花的语气冷冰冰的。

    “日久见人心，你心中的偶像是否仍高大。”

    “这不要你管。”

    “可我想当姥姥呢。”

    “先当婆婆。”

    “那有上座不建建下座的道理？”

    “我一辈子不嫁呢。”

    “闭上你的嘴！”李小慧嗔了起来。

    吴春花咬着嘴唇不吱声。

    “春花，”李小慧强压情绪之后又说。“你和牟云山先办个订婚仪式，等法定年龄到再领证进洞房如何？”

    “妈！”吴春花有点生气了。“你怎不长记性？我和顾连农的事不够揪你的心？”

    “这不能相提并论的。指腹为婚是双方父母的意思，你和牟云山则是出于自愿。”李小慧掏心窝的说话。

    “可人会变的！”

    “牟云山是个孝子。孝子心存善念，我相信他变不到那里去。”

    “话是这么说，但…”

    “所以说先订婚，把他牟云山牢牢的拴住。”

    “这个…牟伯父那边？”吴春花松了口。

    李小慧一阵欢喜，一把将吴春花搂搂在怀里。说：

    “你牟伯父也是这个意思。”

    “妈，”吴春花争脱母亲的怀抱，仰起脸，眼睛滴溜溜的望着母亲。当她确信母亲所说不虚时，手指在脸上来来回回的轻磨。约数分钟才说：“妈，这订婚仪式和升学酒一起办怎么样？”

    这一回，到李小慧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吴春花了。可吴春花的样子不似开玩笑；挺认真的。李小慧也是爱女心切，竟与吴春花击起掌来。不过，击掌声之后问吴定有没有升学酒操办，吴春花却不答，只默默地看着母亲。李小慧深深的叹息一回，起来找吴家福去了。

    李小慧和吴家福合计之后将信息传到牟国安那里。牟国安心中欢喜，尤其是吴春花说订婚酒和升学酒同时举办，这就等于说牟云山能考上大学，是个好兆头。他和孙翠芝嘀咕一会，为免得被他人怡笑，决定先向牟云山探探信息，再作定夺。

    “云山，”一天中午，牟云山送饭到母亲床前。牟国安跟着走进来，坐在床沿，看着牟去山说。“高考的情况怎么样，现在能告诉我和你母亲么？”

    “这个…”牟云山不知如何回答才妥当！说考不好，要不了几天分数就会公布，说考得好，又怕增加父母的心理负担。他迟疑着搪塞。

    “云山，我和你爸只想知道情况而已。你说吧：你是我们的儿子，好坏我们都承受得了的。”孙翠芝帮腔。

    “自你母亲得病那天起，特别是吴春花来服侍你母亲要你去学校之后，你就没有认真读过书。在学校里，除了上课时间就是睡大觉，尤其是近高考那段时间更是出格！别的同学为迎着高考忙得团团转，你不是上操场打球，就是闷在被窝里挺尸。这样子，不用说，名落孙山还要名落孙山。唔！…我也知道，你是和我们对着干。你一心想着你母亲的病，想着家里的经济状况，当然也有一点怕我辛劳过度垮了增添负荷而故意放荡。可我们做父母的，总是盼望儿女成材。唉！家门不幸啊！”牟国安说罢，脸上的刀疤激烈的牵动着。

    牟云山不为所动。他静静的两手垂直的站立在床前，大有儿子诚心请父亲大人教训的味道。

    牟国安一时找不到着力点，反倒不知如何的说下去。他看看孙翠芝，意在要不要直截了当的说出事由。孙翠芝点点头。于是，他打起精神：

    “云山，吴春花牺牲自己的学业来服侍你母亲，我们不说她伟大，但我们总得表示些什么才觉得心安。你说呢？”

    这问题太严峻了！牟云山想不说话都难。

    “爸，你想怎就说。”牟云山反客为主，变被动为主动。

    “我想怎么样是我的事，我现在在问你哪。”牟国安也不是省油的灯。

    “儿子涉世未深，作不出正确的判断。”

    “意见也是可以提的嘛。”

    “一切全凭你和妈作主。做儿子的听命就是。”牟云山认真的说。

    “不后悔？”

    “父有爱子之心。只要你和我妈觉得成就成。”

    “那敢情好。唔…你估算高考成绩了吗？”

    “没有。”

    “看你的架势，把高考当做打水漂。”

    牟云山无语。

    “云山，吴春花是东海湾的美女，尽管高三没有读完，在我们眼里也算是高中生了，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副服侍你母亲的好心肠，另方面，从我做父亲的角度来衡量，她能成为一个贤妻良母，所以我和你母亲商量，想为你们先办个订婚仪式，等过几年……”牟国安没有把要说的话说完，他相信牟云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牟云山明白父母的心思。其实他也认可父母说的，只是他担忧几年之后的变数。是故还是沉默着。

    “……你说句话啊！中不中，成不成，使我和你母亲有个底。”牟国安有点恼火了。

    “唉！…爸，妈，我知道你们看好吴春花，说句不怕你们笑的话，我也看好她。只是……”牟云山没有把心中的忧虑说出。

    “只是什么呢？怕吴春花故伎重演？”牟国安说。

    “我不是怕吴春花重蹈覆辙，而是怕我自己走她的老路。”牟云山心事重重的。

    哈，哈哈，牟国安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笑了起来。不过，笑过之后倒是认真的思考。约几分钟左右，他说：

    “陈世美的时代早已过去，再说我养的儿子我自己知道，你要对自己有信心。”牟国安说是安慰儿子，其实是安慰自己多些。

    “……爸，妈，我去喂猪。”牟云山说完就出去了。

    牟国安和孙以芝目送牟云山出去后双双的陷入了沉思。吴春花能说出牟云山能考上大学，牟云山对高考优劣只字未提，还不敢担保几年后的变数，合起来参考：儿子牟云山高考成绩卓著。他们有了这种猜测，果然按照吴春花的思路而行。

    吴春花的预感，牟国安夫妇的猜测很快就有了答案。高考成绩公布，牟云山高考总分居朝阳高中榜首，且超出重点大学分数线二十分。

    李小慧和牛莹莹说天理不公。吴定和顾连农没有上大学分数线，就是中专的分数线还差一大截。

    孙大浩说苍天有眼。家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