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那个人,板着个僵硬的面孔,没有丝毫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情绪,木讷的双眼看不出任何思维的跳跃,像是个机器,而不是人。
我惊恐于自己无意间的发现。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是我呢?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了如此,带着个面具的生活,板着个脸,而不是笑笑。在意别人的看法,而忽略了自己的本真,宁可去记住些丑恶的瞬间,也不愿回想起那些温馨的画面。
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快不认识我自己了。
这,是我吗?
那个脸颊上总是挂着缕笑意的,那个无论对谁,都是那么真诚的,那个单纯、善良的郁暖儿,究竟到哪儿了?
我不知道。
或许,高一那时的分班,把我和沐然狠狠划开的并不是那份名单,而是我的,私心,和她的。
我们的过去,或许就会赴上我与温冉的后尘,那么荒唐,那么可笑的遗忘。
头轻轻地抵上冰凉的镜面,像是盆冷水,把我彻底的浇醒,嘴角勾起个恐怖的弧度,泪水划开了透彻的镜面,再顺着镜面滑下,散开。
出口。
凌路倚着门,懊恼地看着我:“怎么不去二楼?”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倒有些吓着了:“足矣了,我怕我承受不了。”我暗暗指了指心脏的地方,“这儿,太脆弱了。”
“嗯,那觉得怎么样。”他试探着问了问我。
我嘴角微微一翘,不语。
他像是不明白,侧着头不停地打量着我。
“我们走吧。”我转过身,向后看了看,沐然已经不见了踪影,莫名的失落。
“恩,”祁洛朝我点了点头,“沐然说是有事,就先走了。”
“是么?”我不语,慢慢地走开,我并未向着我家的方向,而那是,洛澐阁。
几个快步,他跟了上来:“你家在那边。”
“我不去那儿。”
“嗯?”
“洛澐阁,我想去证实件事情。”我的神情此刻该是相当的严肃。
他便也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跟着我。
“喂,你觉得尧乔怎样?”我倏尔停住了脚步。
“尧乔?恩,很有个性,还有点儿偏执。”
“有个性?我们那么舍命地为了她,她却对我们的态度一成不变,这就叫做有个性?”
“原来你还是很在意。”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我。
我撇过头不再看他,不远处的马路上车辆缓缓地驶过,停留在眼底的一刹,定格。
“其实,她的个性就是这样的,不会为了一些人情世故而改变。但她也并不是没有感情的,只是她把那些所谓的感情掩藏的很好,让你不那么轻易就能发掘罢。”他的嘴角微微一扯,煞是凄凉地看着天,莫名的感伤。
我被说得一愣一愣的,的确,她就是她,我也就是我。谁也不能改变谁,谁也不能强求谁。
洛澐阁。
我快步跑了进去,依着微光,在如迷宫般的洛澐阁里转着圈,祁洛在我的身后不断地呼唤着我,我却不顾。还好,总算是找到了,轻轻地推开门,挪着步子走到屋内,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拉开抽屉——
空的。
在楼梯拐角,我遇见了气喘吁吁的祁洛,他看见了我边大喊着:“你跑到哪儿了?”
“随便看看。”我避开他的目光,眼神却是一片黯淡。
下了楼,出了洛澐阁,后面便是一片绿茵苑。我缓缓地踏上那座小木桥,一步隔着一步走着,到了对岸,我却恍了神,蓦然回首,嘴里轻轻低喃道:“三十二……三十二,怎么会……”
终究,我们在不知不觉中,都长大了。
逃也逃不开的长大后。
俯下了身,在绿荫里翻找着,却怎么也在找不到,那朵小小的玛格丽特,或是寒冷把它惹怕了,我一遍又一遍地自己安慰着自己,却不料,泪水还是拘留不住。
祁洛有些儿慌了,连忙跑了过来,鞋子轻轻踏在木板上的声音是那么的好听,可是,我还能再听见么?
“玛格丽特……玛格丽特不见了……”我的哭声愈来愈大,他却慌乱的不知所措,他不会安慰人的,一向如此。
“别哭了。”淡淡的声音被我的哭声掩去,或许泪水会冲去污浊,会冲去虚伪,会冲去太多太多我不想留下的,那么,就让我再哭一会儿吧。
翌日,噩耗。
沐然她在回家的途中出了车祸。
在和我们告别后,她还去见了尧乔,说是要妥协。
戚老师没有再多说半句,甚至连哪个医院都没有透露。课后,找到她,她却说沐然已经转至新加坡的某个医院了。其他的,她说她也不知道。
她家的电话是连绵不断的忙音,而手机号,则成了空号。
之后,我大病了一场。
连爸爸闻之都从埃及赶了回来,妈妈更是托了重重关系,到了新加坡去查,不料,回复一片空白。
就像是这个人,从未有过。
我不禁想起了蔚空,那位曾赫赫有名的西点师,那位死于车祸的西点师,那位是沐然的爸爸。
就这样,我让自己选择了忘却。也就这样,尧乔也选择了退让,她征求了校方的同意,校园祭,我们递交了一份白卷。
再后来,无意间,我找到了封尘封已久的信封,拆开,是那张过了期的请柬。看了看日期,却彻底地心寒,沐然出车祸的那天,正是珂姐姐的婚礼。
闭上了眼,泪水自然地流下。
那之后,尧乔变了,不再是一副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模样,她常常会呆坐在一个地方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可她的改变,代价却让我痛心。
日后,尧乔和祁洛陪着我去了医院复查,恰好是伦斌。在楼下纳款之余,我们无意间听到了两位身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间的对话。
“你知道么,前段时间我可是捞了一笔。”那人神采奕奕地对着另一人炫耀。
“怎么?”那人倒也很感兴趣于这么个话题。
“那天啊,有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小孩子到我们这来,拿了一大把各式面值的钱来缴费。我当时就灵光一现,趁他们不注意,就换了张假币进去,骗了骗他们,没想到那几个小孩子就是没见过世面,傻得很,还闹起了内讧,哈哈……”那人倒是相当的得意,顺着门半掩的缝隙,我小心地朝着里面望了望,却呆在了那里,他们也挤了过来,往里面看了看,却都没说些什么。
里面这个人就是当初我们遇到的那位缴费员,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忘了她,那张尖酸、刻薄的面容。
我们只是呆呆地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谁也没有说些什么。
渐渐地,我听见了淡淡的抽噎声,转过身,尧乔她的身子深深地埋在臂弯里,她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像是在哭。
无意间想起了祁洛曾说过的:“其实,她就是这样,就算让她进了那儿,她也改不了。这就是她的个性,无论你为她做了些什么,这,都是改不了的,你又何苦不能接纳呢?更何况,她待你可比待我们好多了,知足吧。”
谁说个性是改不了的,只是代价了。
我强隐着泪水,撇过脸抬着头看着窗外,蓝蓝的天空里依偎着几朵暖暖的云朵,那云朵暖得要把我融化。
“呐,我们去看看小藻和潘潘吧。”我努力地缓和着尴尬的气氛,祁洛则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