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到了，林兮收了伞问祁素，“你去干什么？”

    “很多事啊，先去阅览室借书把作业做完，还要去电脑把电子稿做出来…”

    “干嘛要写电子稿啊？好像没有这作业啊…”

    “哦，那是文学社要交的。”祁素边走边说。她的任务比较繁重，除去每日课业和学习部活动，她另外参加了英语社团，还被文学社录取，还有个英语比赛。这在大一真的是比较累的人了。中文系的人就是不想忙于写作都不行，写了还非得要什么电子稿。转眼马上又快到要期中考试的时候了，她每天起得比鸡还早，经常是顶着飘逸的乱发和熊猫眼到处乱晃。

    她摇摇头，撇去心里不快的想法，问林兮，“那你呢？”

    “参观。”当林兮吐出这两字时，祁素简直想晕。

    在阅览室找了个僻静靠窗的座位，向右便可看见玻璃窗外的雪，白色，安静。她的心在打开书的那一刻变得很静很静。《缀网劳蛛》里的尚洁，得失随缘，不求闻达，表面看来是逆来顺受的弱者，实际上却是达天知命的强者，她把佛教的明慧运用在人生中成为一种深刻独到的隐喻。祁素看得极为认真，微微低着头，呼吸浅淡均匀，“自而今回溯到蒙鸿，从没有人说过里面有个形式与前相同，去罢，生的结构都由这几十颗‘彩琉璃屑’幻化成种种，不必再看第二个生的万花筒。”她闭了眼，掩不住哀戚的神色。长睫毛覆盖住眼睫像是秋风中摇摇欲坠的蝴蝶，完全没有看见站在门口的林兮。

    佛曰，“一切诸有法，悉归于无常。”人如处在荆棘从中，心动则伤，不动不伤。或许只有站在险峻雄壮的山顶才能感受自身的渺小，只有眺望无际的大海，感受海浪拍打礁石时带来的潮湿的海风才能知晓世事的无常，白云苍狗沧海桑田给生命带来的伤痛是永远也无法愈合的，生命总是处在消逝之中，你我都是。

    林兮缓缓走到祁素身边伸出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抓住她。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她像极了一只哀伤的雁，极力渴望着自由的鸟儿，可他又是多么希望她不要离开，而他，也不要再失去。算了吧…林兮好想苦涩地笑，她怎么可能愿意停驻在他的肩头呢，或许她有她想飞去的地方…他的手无力地垂下，极度压抑着渴望。只是这短短的一分钟，他的思绪排山倒海，祁素却慢慢睁开了眼。

    看到林兮，她又恢复了微笑，“你怎么也来了。”

    林兮看她露出的微笑，心中却无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面上却也笑了，“我不能来么？”

    “我可没这样说。”祁素耸耸肩，轻轻合上书。她看见林兮手中拿着几页白纸，不由好奇，“你会画画？”

    “对啊。刚出去买的，打发无聊的时间。”说毕，坐下来打开白纸和碳素笔，修长的手指执了笔姿势分外好看。

    祁素朝他笑笑，又继续翻开看自己的书。这会儿也没心思看书了，她构了构思，又偏头看了会窗外的雪，却一时还是不知道该写什么。学校要的作业模式缰化，她一点感想也没有。过了会儿，她瞟了眼林兮，却见他笔尖飞快运作，低垂的眼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大约十来分钟，他潇洒地扔了笔，转头侧向她，“好看吗？”这句话貌似在问画，却又更像是在问人。

    祁素的脸微微有些热，她将画拿过来，却是一幅飞雪图。黑白两色，不似水墨画，神似水墨画，从中仿若可以窥见雪的洋洋洒洒，磅礴大气。祁素想起那句耳熟能详的诗句形容它再恰当不过，“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整个世界都裹上雪，树林，山峦，峰顶。这才是北国真的雪景啊，苍袤肃穆，空灵纯净。画上并非有雪，那雪却又无形存在着的，给观者的心留白。祁素看着那画，良久。

    “哎，怎么样？”林兮闲闲地笑。

    “你学过画？”

    “嗯。”

    “几年？”

    “九年。”

    九年学画啊，画入骨髓。

    “为什么不去考美院呢？”

    “只是兴趣罢了，我只要有本科毕业证就行。”

    又是一个固执的人啊。这世界上有些人偏偏就是这样，不愿把自己的兴趣染上半分烟火利欲之心吧。就如祁素，她喜爱文学，喜爱读书，却不愿意与他人分享，更不用说把自己写的东西拿出去给外人品头论足。原来林兮也是，他的心中也有着执拗的坚持，不愿意将画技拿出来作为盲目升学的提分手段。然而他这种恣意是建立在他的家世之上的，他或许没有经历过太多人生的磨难，所以他的画中可见少量的轻佻和孤傲。

    “不错，很好。”她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真心评价。

    林兮璨然一笑，明晃晃的笑容耀了人眼。“那就送给你。”他大方地挥挥手。

    “盛情难却。”祁素也报之以明媚一笑，龇牙咧嘴。如此好画，求之不得啊

    林兮看见她那表情几近被噎，笑对祁素说，“哈哈，没想到你也会这样笑，以后千万别这样笑了，哈哈…”

    “嘘…”祁素竖起手指，朝四下看了看，“这里是图书馆。”她翻了个白眼给他，后者立马乖乖噤声。

    “以后千万别在别人面前这样笑了啊。”林兮正色压低嗓音再次说明以示强调。

    “为什么？”祁素皱眉。

    “太像一种动物了。”林兮两眼弯弯。你别在别人面前这样笑，笑容太过温暖明亮，没有几个人能禁受得住这种蛊惑的，想忘都忘不了。林兮在心底感叹。不知情的祁素还以为她说她笑得像猴子呢，默默腹诽许久。

    两人走出图书馆的时候雪已经停了，站在台阶上向下俯视是种胸腔满满的感觉。祁素呼出一口雾气，将往日的阴霾都抛弃，这时的她是最轻松的。偏头望林兮，见他一如往常时平淡。只是对上她的目光，两个人都会心微笑。

    自此，我是否能够将你纳入到朋友的范围之类呢？祁素想。

    接下来的几天，林兮除了一次问她Q加好友外也只偶尔问候她的学习吃饭情况外，倒也无其他进展。祁素因为准备考试也早已将其它事抛之脑后了，只是偶尔会去上Q看到他的更新时她会认真看看笑笑。是不是将他看做朋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个极度慢热的人，曾经就有不少人因为她性格热得太慢而放弃与她的继续磨合，加上祁素的心理防线很重，她所真正关心的朋友数目自然就很少了。一切随缘啊。把感情，交*给上天来决定，她的思想更偏重于理性。

    对待事情不温不火，祁素的日子过得还算是平和安稳。

    她极少向他人提及她的父母也正是这原因。感情淡泊到底是好还是坏呢，她和家人相处也是间隔有度，并没有现代独生子女的依赖与骄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