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秋天已然远去,其实北方的秋冬并无太大的差别,都含着种清冷肃杀之气。周末,学校延迟了一周的期考也终于揭开帷幕。大学考试与高中并无什么明显差别,祁素填了答题卡后走出教室,望着昨夜残雪上的暖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怎么站在这里?”身后传来低柔的声音。
“考完了,就出来了啊。”祁素偏了偏头,对着来人微笑。
林兮“哦”一声,眸子一暗,“天冷站久了会冻坏的。”
什么呀…我又不是萝卜,祁素撇撇嘴。
林兮看她这样就想发笑,说:“带你去个好地方…”
“啊?”祈素偏了头,一脸茫然。
“好地方,”林兮说笑着,拉着祈素向学校南门走去。
祈素从来没有去过南门,因为那是学校早年的教学区,随着学校的扩建成了片废弃的地区,由于时间的侵蚀,破旧的建筑也日渐荒废墙上的油漆也褪了色看起来阴森萧瑟。没有人会无故跑去那种地方的包括祁素,而此刻她缩着头有着好奇地问林兮,“来这里干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教址,也算是这破学校的前身,”林兮瞟一眼祁素,“你在害怕?”
“哪有啊!”祁素看见他眼里隐藏的促狭的笑意,立马不满地回了一句。
“哦,你胆子真大。”他乖乖收起捉弄的眼神,认真地看着前方,脚下踩得雪咯吱地响。
“刷…”忽然有什么从雪中跑过,扬起一阵细小的雪沫。
“啊!”祁素一惊,却还是忍不住低呼一声,像只袋鼠一样灵敏地跳到林兮身边,拽住他的衣服,“那是什么?!”
“鬼啊…”林兮突然回头,阴森森拉长了音调,映得脸雪似的干净,泛起微微透明的无暇光泽。祁素的心莫名地跳动了下,却不是因为害怕。手指发烫般松开扯他的衣服,巧妙地拉开两人先前看似亲密的距离。仰头,眼里映着些薄薄的无知。
“怎么了,真吓着了?”林兮略略低头便见她清澈的面容,又偏过头去。
“没有。”她一低头,顺带掩了那一瞬眼神真实的流露。“那是松鼠吧?”她一笑,扯了话题过来。
“嗯。”林兮像是不明所以,又望了她一眼,淡淡答道。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的存在吗?”祁素接下话题。
本以为他又会调侃,却没料到他一脸疏然,抬起墨色的眼眸直视她,“我信。”
祁素有些小小的惊讶。男生么,不都应该不屑地瞟瞟她,再笑一句,“不信,哪像你们女生似的神神道道…”
相同的问题她也曾问过那个人,在她和他有一次看了《咒怨》之后晚上一个人呆在家战战兢兢的时候。可那人却说没有,在他没亲眼看见之前他决不相信。他回答,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没什么好害怕的。这让她的心也稍稍平复了些,有些人,总是能在每一件事上都保持清醒的头脑,面对幻想却更愿意去遵从现实。
“那你呢,你信吗?”男生突然停住脚步,害得祁素差点就撞上他的后背,又不由地心有戚戚。“那个,我也说不清楚,大约是相信的。宁可信其有嘛呵呵…”祁素笑,态度有些含糊。
相信吗,相信吗,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林兮再一次陷入沉默中,静静地在前带路。有了有一段距离,在一破墙再右拐,回头来露出点点微笑,“到了。”
“嗯…”祁素应一声,睁大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小树林,但却不能说是树林了,这会儿树上连一片叶子也没有,重重叠叠交错的是虬劲的枝干,光秃秃的直指苍穹,乌色的树皮在无言诉说着岁月的洗礼,覆着白雪,静默树立。
“这是当年学校里的每一位师生亲手栽下的,如今他们都已离去,只剩下这一片树林。”林兮的话荡漾耳边,祁素也仿佛看见当年赤贫得一无所有的学生怀着对梦想的渴望一同种下小树的殷切希望,那一段艰苦的岁月或许也是他们人生中的光辉吧,当人走后,树仍然留下,作为那一段历史的见证。祁素忽然觉得自己对这学校不似先前般的失望了,看着这着大树,她已无力再去提起曾经自认为的委屈。嘴角一翘,她轻松地笑了。
这笑容明媚温暖,露出粉薄唇下的虎牙,明眸皓齿地无端令人怦然心动。林兮也相视一笑,眼眸墨色生香。
多年后的他们,是否还能记得当初雪地里他们年轻的模样,明明那样寒冷的天,却无端让人觉得温暖。
祁素默立了十来分钟,回头对林兮笑道,“谢谢。”谢谢你带我来这个地方,谢谢你懂我,谢谢你想要给我的温柔。
林兮忍不住抓抓头发说,“这地方安静,你以后…没事的时候可以常常过来。很少有人的,所以我猜…你会喜欢的,对吧。”
呵呵,祁素看他那孩子气的表情就很想笑。
“嗯。”她不负他望。
两人顺着来路返回,祁素颔首低眉心下却无端浮现起六个字,“来时路,去荒芜。”她回头看了看那条铺满雪光的路除了两排脚印再也不剩下什么。回首前尘往事,一切都仿佛才发生在昨天。十几年华,已然萧瑟,逝者如斯乎不舍昼夜。这样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就很惆怅。
直到一路无言沉默回到女生宿舍祁素都没缓过劲来,先一步上了台阶,正要恍恍惚惚步入寝室,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拉住她。“怎么了?”林兮见他不对劲,敛眉问道。
“没事。”祁素站在低矮的台阶上仰头望他,脸盘似向日的葵花。
林兮低头,步下小台阶,拉进了她抬头的距离。这一下,祁素的脸颊又微微泛了红,向后退几步。
“如果,我说如果,让你留在北地,你会怎样?”他眼无声,却有墨漪微漾。
“北地如此之大,我如今不是就在这里么。”祁素扬起薄软的笑。
“不是,”他抬手,又落下,“如果让你留在H市,一辈子,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