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北地比较冷,相对的寒假时间也长些,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回家之前,祁素终于把手机开机了,未接电话和短信箱里满满的都是那个人的,可她依然毫不理会,说不好是不是赌气。
本想在家里好好休息了几天,却在第三天下午就被祁母强行遣出家门,“去外面走走,你这天天闷在家里睡觉越睡身体越差!”祁母“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差点就撞到贴着门的祁素的鼻子。
“妈!妈!”祁素哀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哪有妈这样把女儿向外推的啊,喊了几声也不见答,估计又进房去收菜了收小动物去了。
祁素下了楼,把手放兜里缓慢地向街道走去。今天就草草套了灰色宽大的棉衣和旧的淡紫色小脚裤,一摸身上居然就十块钱连钥匙都没带,披头散发的颇像某只幽怨的女鬼。
拿了一块钱打车去附近的小街道,那里还有着小店子可以逛逛兼之有可爱的豆皮吃。下车奔进那久违的小店,要了份豆皮,附了七块,祁素口袋里就只剩两钢蹦了。她苦着脸,直到忽然某只修长的手伸在她眼前晃了晃。
祁素一看来人,惊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陆离!…”
对面的是个穿了黑色粗线衣的少年,此刻正微偏了头随意倚着面前的八仙桌立着,琉璃色眼眸,透着些闲散的目光落向祁素正握着乌褐色木筷指节泛白的手边。
“好久不见,阿素。”名叫陆离的少年微微颔首,嗓音是流水清淡。
“别来无恙。”对比对方的闲适散漫,祁素的举动颇有着不自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祁素刚说完又立马掩了口,暗骂自己的愚蠢。
“半年未见,你的智商似乎又低了不少,”陆离挑了唇,微笑似玉无暇。“闲来无事出来随便逛逛,不想却遇见了你,真巧。”
“呵呵,是啊,真巧。”祁素只得干笑嘴上附和几声,心里却在盼望他快点走。无奈少年似乎并不知她意,竟然拉了椅子在她对面入了座。
无巧不成书,豆皮在这时也被服务员端送上来,煎得金灿灿的豆皮摆放桌上是祁素的心头爱。
暗暗瞟了眼对方并无动静,祁素竖起筷子去挑开那豆皮,夹一块准备往嘴里送。再一眨眼的功夫,祁素欲哭无泪了。
刚快到口的豆皮没了,而肇事者正执了另一双木筷好整一暇地望着她,琉璃眼眸里闪动着促狭的快乐光芒,嘴边还粘了粒莹白的米粒。豆皮的香气,馥郁,撩了人心。
“阿素的爱好还是一点都没变呢,”少年轻轻咀嚼,淡淡回味,眼眸似古井无波,深不可见底,看多了更像是让人身不由己溺毙其中的漩涡。
祁素小声低头,“陆离,我…”
“阿素,何必说出口,”少年似笑非笑,“我不过是个故人罢了。”
祁素惊愕,差点掉了下巴。某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么,请故人吃份豆皮没什么吧,嗯,”陆离咬住一层薄薄的豆皮,眼斜斜瞟了祁素一眼。
果然。
“我,没,带,钱,”祁素举起筷子将豆皮扒拉到自己这边,“你不是很了解么。我一点都没变,甚至比以前更加愚蠢。”
少年笑,“既然如此,一别数月,恍若隔世。阿素,我很想你。”
我曾幻想过无数个我们相逢的场景,尽管只有一两天,我却在床上辗转难眠。过往回忆像是走过场般在我脑海里一一放映,悲伤的,欢喜的,莫名的。手机里塞满了你的短信,你说,“回电话。”
“祁素,你去干什么了,开机回电话。”
“阿素,我们一月多才放假,你呢。”
“阿素,我想吃老街的豆皮了,煎得金色的,糯米混着肉沫的,我们以前经常一起去吃的。”
‘阿素,你什么时候接电话,我会一直等着。”
“阿素,你们快放假了对么。欢迎回家。”
………
她以为他会责怪她,他却没有;她以为他会要一个解释,他却没有;她以为他至少会生气,他却没有,此刻他只是轻轻悠闲地坐在她对面,黑发茸软,温如软水,漫不经心的模样,教人勾起缕缕思念来。
一个人孤身赴北地,不是不委屈,不是不思念,不是不曾多次动了回家的念头,不是得到别人的理解,不是模糊的普通话和他人无法更多的交流,不是不想念父母和亲友,不是不怀念过去啊。就算再怎么勇敢,她也只是小小的一个女子,何况她并不想着自己能有多勇敢。
她安静孤立,却没人知道她也喜欢热闹希冀温暖;她沉默人海,却没人知道她也聪明伶俐心思敏捷;她永远微笑,却没人懂得她内心的优柔伤郁…
不够,这世上了解她的人太不够了。
“陆离…”祁素轻声呼唤,眼前渐渐氤氲朦胧。
“嗯。”
“陆离,我也想你。”很想很想,却又很怕很怕。
两人磨磨叽叽解决了豆皮后,依旧像从前一样顺着那条街道慢悠悠地晃。场景人物都还是原先的模样,变的不过是时间与心情。
街道边有熟悉的书店,名叫tomorrow的饰品店,蓝山咖啡屋门口依然是四季青葱的吊兰,…再往前走,十字路口那盏红绿灯。
昔日的少年半倚了车,白色校服偏被他穿出种落拓的味道,骨骼匀称修长的手指轻易掌握车的方向,脚尖点地漫不经心地打着节拍。
“还有多久?”他总是这样问。
“这个题答完,等下一个红绿灯。”少女扎清爽的马尾,同样干净的男式白校服松松垮垮,露出的笑容却狡黠明快。
夜晚总是带了温柔的风,他们就这样一题又一题,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绿灯,始终站在原地。
“曾经,”祁素站在熟悉的街头喃喃,“我早已不记得。”
这次,他们没有再羁留于红绿灯的错过,她对他微笑,“晚安,早点回家。”
“你也是,晚安。”陆离没有反驳她的话,菀尔一笑,向前走去。
那身影浸润了光影,微微一晃,在岁月的记忆中就消失不见。
祁素站在原地吸了吸鼻子。
或许她终于明白,她一直害怕的是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