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沽哭笑不得，想起雷筠松那斜飞的丹凤眼，一阵寒颤，心想这皮像倒是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当初洛城那城主青见便是也想将他留在身边。

    “雷家易主尚未定论，他雷筠松岂会那么不识大体？”莫沽淡淡一句，不重不轻。

    沐风但笑不语，一阵河风吹来，直让莫沽冷得抖了三抖，嘶了一声道：“风使者，这夜色也已经看了，春寒料峭的，雷府可暖和多了。”说着挑眉看向沐风。

    沐风笑笑道：“我看你是没有吃晚饭饿了所以觉着冷吧……沿河有很多苏州小吃，不妨趁此机会去试试。”

    “要试也是我自个儿去，”莫沽站了起来，道：“你风使者大忙人一个，哪能够劳烦你呀？”这话酸不拉几，带了几分嘲讽。

    然而，沐风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着一词，只解了外袍直接往莫沽身后披了过去。

    既然冷着了，既然有现成的衣服穿，何乐而不为？

    莫沽拉了拉那尚带着沐风暖意的外袍，裹紧了些，确实也因为沿河的小吃而动了心，想要去试试。两人顺河而下，距离那些灯红酒绿的画舫越来越近，丝竹淫靡之声不绝于耳，河面倒影着天上明月也倒影着画舫以及两岸楼阁的灯火，影影憧憧。

    河中，一些莫名物什从上游漂浮而来，沐风与那莫沽两人倒是不管，径直往下游走着，待那些不明的物什已经飘至了身侧的时候，莫沽低低地叹了一声，突然道：“小时候去算命，那老先生说我是天煞孤星转世，命中带克，不喜是非，可是非偏就喜欢找上我。”

    沐风失笑，他哪里能够知道莫沽说的话是真是假？说不定即兴编了这么一段。

    沐风便也随了他道：“算命的说的话，哪里能够当真？有个游方的和尚说我日后会娇妻美眷，怎做得了数？”

    莫沽讶然侧头看着沐风，皱眉疑惑道：“堂堂毒仙谷风使者，娇妻美眷难道不应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

    沐风笑笑，哪里能够说自己现在对女人半点兴趣都没有？

    两人说话间，那些莫名的东西已经漂到了前头去。

    “几具？”沐风倏然问道。

    莫沽耸了耸肩，道：“我的眼睛可不是夜明珠，可以看清楚这入了夜的河里面漂了几具尸。”

    “怕是十多具，有恶臭。”

    莫沽甩手在鼻子前摆了摆，嫌恶道：“还一股烤焦了的味儿……”

    随即，前头下游人渐渐多了起来，画舫也多了起来，两岸是林立的酒楼歌坊，这一段的河水都散发着阵阵的脂粉香味，压盖了那从上游而来的不愉悦的味道。

    “啊！死人啦！死人啦！”距离沐风莫沽两人最近的一艘画舫上，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因了站在画舫边上，瞧见了上游飘下来的莫名的东西，待借着月色借着两岸的灯火看去，却见着竟然是一个个漂浮在河面上的人！！那花容瞬间失色，失声大叫了起来！伴随着这姑娘的叫喊，不仅仅是这艘画舫上的客人姑娘们都纷纷跑了出来瞧瞧，另外的画舫上的人们也都跟着探了头。毕竟，姑娘们每天要做的事情也是千篇一律的，偶尔见着个死人，虽然也会害怕，但是一旦有死人就说明有事情发生，而能够死人的事情多半是不无聊不枯燥的，就当……就当看戏而已。

    苏州河里头的那些画舫都是稀稀落落地或停或靠，而那些漂浮而下的尸体本是聚在一团，撞到了第一艘画舫之后飘散开来，一具具分别顺着流水而下，几乎零零散散地漂浮在了这些画舫中间，那简直瞬间就让苏州河炸开了锅！

    苏州河两边林立的酒楼歌馆也是纷纷地在窗户口探出了一个个脑袋出来，几乎所有人都能够见着那苏州河上面漂浮的尸体。

    沐风说是有十多具，而照这看来，怕是二三十具不为过。

    莫沽脸色很不好，极其不好。

    当一个人很饿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吃的东西，而是一具具尸体，谁的脸色能够好起来？

    苏州城里的捕头倒是不含糊，不多时便已经带上了一票人到了河边，一具具地将这些浮尸给打捞了起来，一字排开给摆在了河边草地上。而此时的莫沽正拿着一大包沐风买来的枣泥麻饼钻人堆里瞧着，边瞧边吃。

    一共二十七具尸体，死得参差不齐，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杀后抛尸河中。这二十七人中有些已经被灼烧得面目全非，浑身碳一样地黑，另外一些断胳膊断腿，还有的看不出有什么外伤，可是脸部浮肿不堪。

    那捕头粗粗看了一下这二十七具尸体之后立马便安排了一半多的人手向上游搜去，另外唤来了两个小捕快，莫沽竖着耳朵听见那捕头对那两个捕快道：“立马去雷府通知雷管家，就说苏州河边发现二十七具尸体，应当与这次雷家易主有关，让他派些人过来。”

    那两个捕快迅速跑了，沐风倒是赞赏般地道：“一个小捕头而已，观察入微亦懂审时度势，不出意外，一年之内当能升迁。”

    莫沽一嘴的麻饼，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却不料被那些看热闹的人群往前一挤，抱着麻饼便摔了出去。若是放了手中一大袋的麻饼定然也能不露功夫便可轻松落地，可死守怀里的吃食，死也不放手。

    那沐风倒也是看好戏，拢了袖子站一旁忍笑，人生一辈子能够见几次无名楼楼主摔个狗吃屎？

    “走开走开！不要妨碍官差办事！”见莫沽被人群挤进了圈子里头，一个小捕快立马跑了过来想把莫沽给赶出去。

    莫沽颤颤巍巍爬了起来，一脸狼狈，嘴里头却还慢吞吞咽下了方才未来得及咽下的饼子，咧嘴一笑，道：“出不去了……官差大哥，你看这人群……”说着还指了指越来越多围上来的人，几乎都看不到沐风人影了。

    而那莫沽说着，还不忘伸手入那纸袋里头摸了摸饼子，还好，没摔碎，顺道又拿了一个出来，一口咬了下去。

    伴随着这二十七具尸体全部打捞上来，空气里面漂浮着的恶臭越加明显了，这显然不是正常的尸体腐烂的臭味，还伴随了烧焦的味道。

    莫沽一嘴的麻饼，趁小捕快不注意，近距离看了那些尸体一番，呜了一声，道：“死了不超过半个时辰，但是现在让手下去上游，啧啧啧啧……”说着微微摇了摇头。

    方才指挥的那个捕头皱着眉头看了莫沽一眼，问道：“这位公子，此话怎讲？”

    莫沽快速塞下了一个麻饼，微微打了个嗝，嘴里头一股子麻香味儿，却仍旧蹲在那看起来似乎是烧焦了的一具尸体旁，道：“最好祈祷你兄弟们别遇上这些杀人的人，否则不出半个时辰，你派了多少兄弟上去，就会有多少尸体照着这模样儿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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