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过得倒还充实，回到宫中与凌青鸾告别之后，她拉着凌玄鸟回到了蘅芜楼，“你且先别回去，我自有礼物送你。”她脚步不停，领着她上了最顶层，“你可还记得，我说过要带你到屋顶看星星的。”

    见凌玄鸟点头，她这才笑了。两人顺着早已搭好的梯子，爬上了屋顶。屋顶上有一壶酒，是君言枫备下的，只有一条薄毯，可盖可坐，墨夕月自然是不需要的。

    登高方望远，燕城楼高，宫中为最，蘅芜楼便是高处之一。凌玄鸟望着楼下，有些紧张。墨夕月折了毯子，让她垫着坐，看她这模样，不由得轻笑，“怕什么，你就算脚滑了，以我的武功，拉你上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凌玄鸟对武力值没有什么概念，但听她这样一说，也就放了心。在她的印象里，墨夕月是个很靠得住的人，说出的承诺总是会兑现，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沉稳有担当。

    可惜只是错觉。

    墨夕月骗死人从不偿命。

    她似乎知道凌玄鸟所想，只轻轻一笑，指了指天上，“玄鸟，知道星星们的故事吗？”

    凌玄鸟仰头，第一次认认真真看那广袤深邃的无垠夜空，星光点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美的让人叹息。

    她摇摇头，“月姐要给我讲吗？”从小到大，没人给她讲过故事。

    墨夕月的眼里似也蕴着星光，“只要你想听，我就告诉你。”

    她躺下去，用手枕在脑后，顺手倒了一杯酒。凌玄鸟不敢这样，只屈膝坐着，脸侧靠在膝盖上。

    “看到那颗明亮的星星了吗？那是太白星，又叫启明星、长庚星。晨曦时，它闪烁在东方，而黄昏时，它在西方出现。就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有规律。”

    “那为什么能判断它是同一颗星星呢？”

    墨夕月无奈地笑了，“自然有他们自己的法子，只是你不了解罢了。”

    凌玄鸟乖巧地点头，没有好奇地追问，于是墨夕月继续。

    “古时人们不了解它，看它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就会惧怕。因此在遥远的隔海的地方，玛雅人认为它代表着死亡，又隐喻着复活。”

    “玛雅人？”

    “是的，遥远的国度的族群，后来遇到天灾而灭亡。就像是西洋人和大秦帝国一样。”这个时代也有大秦帝国，即古时候的罗马。

    “而对于另一个叫希腊人的族群，在他们的神话传说中，这颗星星象征着爱与美的女神——阿弗罗狄忒，意味着上升的泡沫。传说这位女神就是从海上的泡沫中诞生的，拥有世上最完美的容颜和身材，让无数天神为之着迷。大秦则称这位女神称为维纳斯，意思是绝美的画。”

    “不过这位女神并不专一，或者说她爱许多人，爱的热烈，但感情消散的也很快。因为她是爱之女神，所以一生都在追求爱情。而且她还嫁过几任夫君，甚至有……咳，不少婚外的恋情。生出的许多孩子中，有一个男孩继承了她的事业，被人们称作小爱神，名字是丘比特。他拿着弓箭，传说爱神之箭穿心，如果是金箭，你就会产生爱情；如果是铅箭，你就会产生憎恶。”

    “大秦那边的传说都是这样吗？女神和男神们错综复杂的感情关系？！还有……婚外的那些……”凌玄鸟毕竟云英未嫁，说起这些话题难免羞涩，但还是为外国人的大胆豪放吃惊。这么光明正大的神话传说啊！

    墨夕月不好意识地咳了两声，“西洋大秦那些地方确实在这方面管束不严，但如果有了真心的爱人，他们仍然会选择从一而终的。”她怜惜地摩挲凌玄鸟的脸，“姐妹间有些私房话，我想告诉你。以后的驸马如果待你好，你自然回以真心；但若对你不好，你身为公主，也不要委屈自己。我虽然不支持你和长平公主一样面首三千，但如果遇见喜欢的，也不要放过。”长平公主是当今陛下的姐姐，驸马年轻早逝，她在公主府中养了许多面首，陛下也不好管。

    凌玄鸟点了点头，“我知道月姐是为我好，以后如果要选驸马，我一定会让月姐先掌掌眼的。”

    墨夕月很欣慰，然后继续说起那些古今中外各种神话，有时候讲讲星座，偶尔也会提起一些人生心得，甚至还提到各民族的文化风*情。凌玄鸟听的很认真，看的出来很感兴趣。

    讲故事的人都喜欢听故事认真的孩子，墨夕月记忆力好，看过不少的杂书，天文地理，医学心理，历史建筑，音乐古文，金融商业……她或多或少都看过。甚至是菜谱，都因为安若素的缘故看过不少。

    她看过的书又不容易忘记，所以谈话时，可以从那些只言片语里，听出她的博学。

    越讲越开心，墨夕月忘了时间，差点在屋顶上躺一夜，凌玄鸟倒是有些困了，不过精神还很好。那些从未听过的生活，都在月姐的嘴里说出来，变成她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多姿多彩。墨夕月不知道，凌玄鸟游历天下的愿望，就是从这个晚上开始的。

    直到下面有人咳了一声，墨夕月的声音一停，“啊，差点忘了时间。”她有些讪讪，语气又从兴奋恢复了温和。好久没人听她说这么多了，难免有些忘乎所以，“我说过我有礼物要送你的，保证是你以前没见过的。”

    凌玄鸟知道墨夕月最近跟司工坊的人走的近，却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眼看着她朝下伸手，一个超大的木盒被人掷了上来，凌玄鸟心脏骤停。却见墨夕月轻轻松松接住了，举重若轻，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

    那盒子被墨夕月抱着，递到她跟前。她想伸手接过来，墨夕月却摇了摇头，“太重了，你拿不动。”

    凌玄鸟凑近一看，才发现那盒子是黄杨梨木，这么大，重量必然不轻，她也不逞强，伸手揭开那盒子。

    小公主难得露出惊容，“这……这是何物？”

    桐木长弦，她伸手拨动一下，那东西发出的声音清越空灵飘渺，泠泠似雪山清泉之声。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乐器，而且所用材质极好，起码是上百年自然风干的好桐木，发出的声音才有这样的纯粹。

    几乎是音乐人的直觉，她伸手把它抱出来，立在身旁，高度已经超过了头顶。她看了又看，经过精细保养，白玉兰花一般的手指一一拂过长弦，迷醉于那美妙的音色。

    “此为何物，竟然有三十六根琴弦？”

    墨夕月又躺下去，把盒子放到一边，懒洋洋地灌了口酒，“我也不知道叫它竖琴还是箜篌，以目前的技术的改良版吧，原理也不变……你叫它凤首箜篌吧，你看那形状，似凤凰抬首。”

    “好名字。”凌玄鸟也不嫌它重，拿了就不肯放手，眸光里惊喜又觉得感动，“月姐，我好开心。”

    墨夕月忍不住想泼她冷水，“这么高兴，会弹吗？”

    凌玄鸟小脸一垮，表情生动，“不会。月姐你教我呗？”

    墨夕月半支起身子，慵懒开口，“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凌玄鸟放的下架子，“月姐最好了，求你啦。”

    这才乖。

    她打了个响指，“成，先回宫睡吧，明天开始我教你。包你半个月之内学会，到时候第一个弹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