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有箜篌的妙处，古琴有古琴的好，分不出高下。只看听的人的口味不同，更喜欢哪一种罢了。

    她曾经长大的地方，与这里的历史至少相距千年。本来是站在历史的肩膀上，只可惜她学艺不精，只能在这些礼物上讨个巧思新奇，说来惭愧。

    学习弦乐器和管乐器是不同的，如墨夕月这样既学琴又学笛子的人很少。但同样是弦乐器，精通琴艺的凌玄鸟学箜篌也快，虽然不可能眨眼就精通，但至少是很快就入了门，会弹了。

    那天晚上君言枫一声咳，夜谈会就结束了。她沐浴完，蹑手蹑脚地把那个木雕放在君言枫的床头，才睡下。

    这般暗中传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她真想和他一起睡，只可惜，人多眼杂，不得不放弃。

    墨夕月觉得，弹古琴的女子，身上有一种高洁脱俗的气质，而弹箜篌，则是那种贵族式的优雅。

    年少时看到过一把金色的竖琴图片，真是美，从此迷恋了一段日子。后来又看中一把青色的七弦琴，象牙徽，饰金玉，美的古意盎然，她也忍不住学了。都学会了，但都不精通。

    按说那时侯家族的姐妹们大多学钢琴或者小提琴，独她不同，钟情于那些古典温婉的东西。她纵然在交际，也将那些精明掩在温柔的表皮之下，几乎没有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所以最后挑中她做继承人，因为一脉相承，她和那个人最像。

    后来她终于选定了乐器——笛子。清脆悦耳的旋律，总让她想起书中描写的，那些策马江湖的肆*意。她向往着自由，又总是逃不开责任。等后来长大不再想了，又进了江湖，却早已不是当初设想的模样。

    凌玄鸟年岁大了，女学早已停课，但她仍然自觉地每日抽空弹琴练字，是个极好的学生。墨夕月不打扰她，跟她约了晚饭之后的时光弹箜篌。她早有先见之明地让人做了两把。

    黄昏时分，天色将暗，墨夕月侧身对着凌玄鸟，容颜沉静。她顺着弧度划过箜篌，不知想到什么，似有些惆怅。最后却微微一笑，眼眸含讥，竟如精魄一般，带着一种摄人的幽艳。

    “玄鸟，你来了。”

    凌玄鸟点了点头，保持镇静，让内监们搬来她的箜篌，这一天的课程也就开始了。

    她知道墨夕月的情绪有些不对，但这样直白的反应在乐曲中，还是令她吃了一惊。她似乎……有些焦虑？

    凌玄鸟手一停，乐声一断，墨夕月懒懒地偏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询问，面上却根本看不出什么心事。

    她犹疑着开口：“月姐，今日父皇召你过去，可是说了什么？”

    墨夕月正拨动琴弦，听了这话，突然“噌”的一声，琴弦断了。她半倚着那乐器，眼神平静地笼罩下来，手却不动声色地放进袖子里。那目光一瞬间有些冷漠，随即却又缓和下来，再开口时语气依旧温和从容，“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父皇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去寒山寺，他好安排人手罢了，不值得你多问。”

    想出口的话都咽下去，凌玄鸟顺着她的意思，“定的几天后？月姐带我同去可好？”

    墨夕月没什么兴致，低头看了看那根断了的弦，回答她：“三天之后，到时候回来准备准备，就是菡萏宴了。”

    凌玄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月姐心情不好，她担心挑错话题，惹她伤心就不好了。至于其他事情，月姐不说，她是从来不多问的。

    墨夕月又拨了拨弦，受伤的手指拿出来已经恢复如初，她转头吩咐柳星，“柳星，去，让司工坊的重新装一根琴弦，这东西质量真差。”

    柳星退下去，她才起身，“玄鸟，今日我的弦坏了，你自己先练练，我明日再继续来教你。”说完之后，等凌玄鸟同意，她才转身离开，身后跟着君言枫。

    两人一路走进蘅芜楼后面的梨花林，梨花已经谢的差不多了，碧绿的叶子长的相当茂盛。

    墨夕月走到林子中间，闭了闭眼，突然一拳锤在树干上，脸色阴沉，“混*账！早知道他如此，当初就不应该留他一条命！”

    君言枫把她抱在怀里，不让她再弄伤自己的手，“怎么？又是凌钰？”

    她反手就揪紧了他的衣领，入目是一张女子的脸，她视而不见，依旧咬牙切齿，“你可知道那混*账在他爹面前说了什么？”等不及他回答，她已是满脸的风雨欲来，“他居然说爱*慕于我，想娶我！我还能看不出他打的什么主意？！那个龌*龊东西！”他把她们俩当成什么了？！

    君言枫拍拍她的背，“欢池乖，不生气，气坏了不值得。”

    墨夕月气得半死，脑子里想起今天上午，凌天跟她说过的话。如果不是她机智，只怕真的嫁人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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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燕，昨晚出去玩的高兴吗？宫里还有没有什么短缺的？”

    墨夕月行了礼，含笑道：“昨晚玩的很高兴，买了不少新奇的小东西。”她说着便拿出一个镂空银球，捧到它面前，“父皇，这是女儿昨日买的香囊，里面的熏香凉爽驱蚊，夏天用很合适，已经让太医检查过了。”

    凌天含笑接过，让人收起来挂在床幔子上，“你有心了。对了，你说想去寒山寺，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墨夕月想了想回答：“昨晚遇到新乐郡主，儿臣三人准备十天后去她府上……父皇，女儿想三天后去寒山寺可好？在那里住个两条，静静心。”

    凌天同意了，“要不要顺便去给你和你妹妹求个姻缘？”

    他仿佛只是在说笑，墨夕月脑中却警铃大作，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茬。但表面上还是垂眸做羞涩状，用内力逼出了一点红晕，“父皇说哪里的话，女儿的爹娘毕竟不在燕城呢。”

    凌天只是笑，“朕倒是想把你一直留在燕城，可惜朕的儿子们，一个个都不争气。”似乎恨铁不成钢。

    墨夕月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僵了，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夸他们两句，“怎么会呢？几位殿下都很好，是月燕高攀不上。”这时候，如果再听不出他的目的，她就是个傻缺。

    这位皇帝陛下脸皮果然厚实，顺着竿子就爬，“那你觉得康王如何？可愿意嫁给他？”

    墨夕月面上一愣，“康王殿下很好啊，看着是很温柔的人。”她的眉目也很温柔，跪在地上请罪，“但女儿毕竟生成这般容貌，实在是不愿意嫁给皇室子弟……女儿毕竟……心里难免不适。”

    她与凌钰昨日一般的姿态，伏跪在他面前，像一只折翼的青鸟，惶恐而坚韧，“请父皇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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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这件事情也算是揭过去了。想起来还是想弄死凌钰，可惜……啧，还不到时候。

    墨夕月在君言枫身上蹭来蹭去，吃尽了豆腐。

    也罢，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