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寂静无声。

    泛着寒光的枪头仍旧稳当的逼在喉间，没有临死的恐惧。一颗心悬起，只为停在腰间的凌骁的手。

    “冷卿尘”是他唯一知晓的身份。“楚吟秋？洛纤翎？”他与彦轩不管是敌是友，必已相交数年，明白彦轩断不会无中生有。他能任彦轩将长枪端刺向我，是疑惑抑或是被我欺瞒后的震怒和不甘？停在腰间的是他出于对卿尘的爱护。你莫要放手啊！此刻，若是放手，是也放下对我的信任吧？！

    “卿？”腰间的大手一紧，将我牢牢扣住，不见底的深邃双眸居高临下，紧盯住我的眼睛，一瞬不瞬。他在等我的答案吧？我要说什么？能说什么？

    瑟缩的双手，伸开。无视喉间的枪尖马上刺进，我用力抱住凌骁，道：“请你，信我。我，不会害你。”

    只觉腰间一松，泪即将涌上眼底，他要松手？！他还是松手了！他还是放弃了！他曾被女子欺骗过，怎会轻易的相信我？他认为我是坏女人？！他认为……

    胡思乱想中，眼前一黯，凌骁已将我推后，闪至我的身前，一手攫住枪头，冷声道：“你来不是为她，正事要紧。”硬将长枪拗开。

    凌骁！不管今后如何，我冷卿尘绝不背弃你！

    彦轩收枪，凝视着我俩。不言。不动。

    那是他！是他！是他！

    《灵镜传奇》族长童战的瘦削，《李卫辞官》里傅恒的长辫和穿着，《地上最强》里金藩的阴鸷冷硬，《把酒问青天》里火莲的卓绝枪法，《萧十一郎》里灵鹫欲言又止的心痛。

    可他，不是他！眼前的是云天会长杨彦轩！不是我前世追逐了四年的杨俊毅。不是！不是！不是！

    可为什么？彼此静默之时，凝睇住他的模样，我又恍神。

    呸！暗啐自己一口！那是偶像！是可望不可即，被我供在神坛上的四哥！不是他！我为之心动。心痛。心乱如麻的只有凌骁！只有这在三番五次危急时刻救我于危难的凌骁！

    “如果她身份不明，就有危害我们的可能。莫非，王隆兴之事与她有关？你……”

    “够了！你需要冷静！”凌骁怒斥，打断彦轩离谱揣测。他亦看出，握住长枪的彦轩右手微颤。

    “你们有更适合说话的地方么？”我探出头，小声问道。我一个不会武的也能在数丈之外潜伏偷听个七七八八，难保不会有有心人听壁角。

    彦轩目光复杂的看我一眼，缓缓开口：“有。”

    凌骁应声：“你带路。”

    “等一下。”我脱离凌骁，以最快的速度奔至雪狸身旁，将它小心翼翼的抱至胸前，对他二人道：“走吧。”

    怀里的雪狸，应该跟我的身份有些许瓜葛吧？此刻它瑟缩的蜷成一团，呜咽着，圆滚滚的琉璃黑眼如今半眯。它被彦轩的几成力打中？它会不会……？“狸的生命力很强。”凌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柔的像是哄幼儿入眠，没有丝毫可笑，让人窝心的难过。

    一刻后，三人一狸身处偏僻的农舍内。周围空荡幽静，连棵枯树都不曾见，百丈内无可藏匿之处。

    凌骁仔细瞧了瞧雪狸，似是无甚大碍，但须好生照顾。

    “我希望你俩能平心静气的听我说。”木桌上烛火跳跃，映照着三张神色各不相同的脸。

    “我脑袋受过意外撞击，在昏迷了几天清醒时，发现我失忆了。别人告诉我，我是楚吟秋，一个丫头，服侍毓琳悦岚的贴身丫头。”即便此时，也不能据实相告。失忆症状本就不多见，人们会说是失心疯……若实言相告，我的灵魂自现代穿越而来，必会受到二人认为怪力乱神，一怒诛之。听彦轩的口气，康熙和毓琳的身份他未必知晓，万不可在不知深浅时，贸然将毓琳的身份暴露。

    “后来，我随毓琳离家出走，被人跟踪时，巧遇若竹和柳鸣川，得以逃脱。无家可归投靠云天。而后。”我稍顿一下，“莫名其妙被劫。”彦轩神色一凝，他应是记得那日巷口里我说的话吧？凌骁的脸不自然的抽动一下。

    我深吸口气，闭上眼，尽量让自己平静的诉说那日在茅屋的遭遇：“那三人想****我，被我骗走，只是没有料到，他们竟将我反锁起来，要一把火烧死我。”注意到彦轩的失神，却没有注意凌骁紧握的手上暴起青筋。我微笑：“天不绝我！大难不死的我，竟然发现脸上一直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我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的过往肯定不会简单。与其回云天，继续跟着毓琳，倒不如远离她，至少不管我的过往是否有害于她，都能保她安全。”彦轩张口欲言，却没有说什么。“再后来，机缘巧合进了茗香居，认识了雪洛。”我叹口气，垂眸将眼底蓄起的泪意逼回。又道：“结识敬尧，认卢大人作义父，是我误打误撞的福分吧？之后，你们就该知道了。”

    凌骁没有回应。彦轩习惯的双眉蹙起冷声道：“你要用这蹩脚的故事来挑战我们的接受底线么？”

    我轻笑，目光直射入彦轩眼底：“这间村舍，是云天的产业？方便你们行动？你能将我带到此地，不是已经认为我不会出卖你们么？”

    彦轩没有惊讶，沉静道：“你失忆？……那……为何那日说我是……很像你爱了四年的人？”

    “你都记得？！”我讶然，凌骁猛然抬头。

    我撇嘴笑道：“你说呢？杨会长？”

    “因为发现自己不是楚吟秋，这身份不能告诉毓琳，所以编造的谎言来骗我么？”彦轩的话听不出他的态度，一如此刻，他的脸上，毫无表情。

    半晌，彦轩的目光开始有我琢磨不透的情绪，他低沉的声音嗡嗡响起：“不管你是洛纤翎，是楚吟秋，还是冷卿尘，你的眼睛总是没变。”

    洛纤翎跟冷卿尘本就是一张脸，楚吟秋即便戴了面具，眼形仍没大变吧？

    我没有应声，小屋又笼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中。

    “你见过曼珠沙华么？”想起那个梦境，我突兀向彦轩问道。

    “什么？”他微诧，目光疑惑不解。也许，曼珠沙华在这里不是这个名字？

    “曼珠沙华！彼岸花！红色的！开花的时候不见叶，叶子长时不见花……满山谷里都是……铺天盖地的绽放着。”我皱眉：“你，见过吗？”

    “没有。”彦轩坚定的摇头。

    这？！

    杨彦轩不是我梦中的那个人？还是我不是他口中的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