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家之后,那严氏与金香当家做了主人,心里高兴不说,更是嘴上腿上各处都有不愿闲着。尤其是金香,揣着鬼心眼子不住地嘀咕。
这天她钻到严氏的屋里,紧靠在身上悄悄地说:“姐姐,你说二哥他们还能回来吗?”稍微停顿片刻,见严氏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就接着说:“若是不回来,他这处宅子……大哥可是俩儿子,说不定时间一长就成了人家的了。”
“真是这么个事,我怎么就没想到。可我们能怎么办呢?”严氏虽觉事情重大,但她却是无计可施,只得眼巴巴地瞅着金香。
“最好的办法就是咱们先下手,搬进去住着。只要咱们住在里头,那就除了二哥之外谁也抢不走了。”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你也说得太轻巧了。刚分了家,他们会让咱搬进去?”严氏撇了撇嘴。
“白住谁让你搬?”金香道着戏词那样撂下个关子,“二哥二嫂的人我也听你和三爷说过,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手。这就得让三爷去一趟了,就说咱们给他看家护院、莳花弄草、维补修葺,说得好听一点,重要的是把那对祖母绿的玉镯带上,不怕他们不答应。”
“下这么大的本,值不值啊。别到最后弄个鸡飞蛋打,看咱们冲谁哭去。那对玉镯我还想咱俩分了戴呢。”严氏一听要掏东西便实在舍不得了。
“姐姐,这事你可不能犯糊涂,轻重你须拿稳了。戏里还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
“那就捡个大的珍珠捎两颗吧。”严氏还不太情愿。
金香就笑了,说道:“我这可是给你挣家业呢,你还这么舍不得。”
“我不是舍不得,他们的眼皮子我知道,白得一根针也是好的。你放心,这样也能成。”说完两个人打开柜子就挑了起来。金香先取了一只玉镯子戴在手腕上,把另一只也给严氏套在胳膊上。她们仔细地比量着颗颗珍珠,时不时把那对镯子碰得叮叮噹噹响。
第二天清早,严氏和金香就催促着三爷上路。三爷自然有些不情愿,躲在屋里点上烟泡,不紧不慢地吸着。把那两个妇人急得围着他转来转去,说里说外。直拖到日头走到院子里,这三爷才打个哈欠伸个腰,拍拍屁股走了。
“妹子,这院子咱要想住得长远,只有我搬过去才行。大哥那边问起来,我就说嫌你们吵得慌,二哥那里也挑不出毛病来。”严氏说着万全之策。
“姐姐说的正是这个理。我想我搬过去了,但凡二哥听见,不说别的,只凭我当过戏子,他就能把我撵回来。到那时咱这宝珠子白给白送,岂不正合了他的心意。”金香暗想正合自己心意。“姐姐若是搬过去,咱家的东西只要你喜欢的、用惯了的就都搬过去。三爷他俩院随便住,白天在一个锅里吃饭,还能少了咱姐妹说话的功夫?”
“妹子,你既这么说,我也嘱咐你两句。三爷是个放荡惯了的,这一分家,更是那野马无缰,没的管约了。怎么说他也守着你的时间长,咱俩是亲姐妹,我也不吃这碟子醋,你还是说紧些、看严些的好,怕是他把家糟蹋光了,咱俩可就喝西北风吧。”
“我也是怕这个呢,偏咱又管不住他。”两个人厮守着在屋里扯来扯去,只等到日头偏西,烟鬼三满脸憔悴地迈进门来。他半句话也不说,就一头扎进屋里吆喝着把烟枪拿上来。
“怎么样啦。”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三爷并不急着搭理他们,合着眼飘飞在云雾乡里。过了一阵子淡淡地说:“二哥对我也不赖吗。”
“什么赖不赖的,那事究竟怎么样了?”金香一屁股坐在他的腿边,给他从上到下地捶起来。
“成啦。”烟鬼三看神情倒象是一位凯旋而归的将军。金香听了一高兴手上的劲也没准了。“哟——你倒是劲小点,我这腿都叫你擂疼了。”三爷把身子侧过另一边,抽着烟再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