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儿从村学里回来才听说了这件事,过来问芸儿打听时,芸儿才将先头的话学说了一遍,至于到底兰儿怎么样手长,又为何被关押起来,她也不清楚了。真儿又把自己知道的有关首饰玉镯的事跟芸儿说知。
“兰儿她决不会做这样的事。”芸儿立刻反驳说,“这根本就是栽赃陷害。”
“可首饰确实丢了,她陷害兰儿总要为点什么吧。”真儿不解地说。
“真丢了也不能空口白舌地一头栽在兰儿身上呀。”芸儿气愤至极。
“镯子不是藏在她的箱子里吗?她并不否认啊。”真儿也不相信,她在从对立的角度来破解这一个谜。
芸儿被问得无所适从。她在暗想,会不会是三爷相中的兰儿,被严氏知道了,变着法子要赶兰儿出门。若是这样,兰儿必是羞于启齿的。现在三爷少了约束,整日在外胡混,如何寻他回来证实兰儿的清白?
吃晚饭的时候,芸儿给太太们盛好,自己也不吃端了一碗就往外走。正巧严氏从外面进来,堵在门口问:“给谁送饭去?”
芸儿也不退缩,“给兰儿怎么了,她就是真偷了你的东西,也不当饿死的罪吧。”说完谁也不看走了。
“你坐下快吃吧。”大太太不耐烦地对严氏说:“都是我给惯坏了。”蕙儿在一旁本打算说话,见太太们这么说,就又咽了回去。真儿有些意乱心烦,匆匆喝了几口汤,谎称困乏起身离开了。
芸儿隔着门缝儿见兰儿浑身是土,傻呆呆地绻缩在床上,下巴放在膝盖中间,尽盯着墙角死看,就心疼地唤了她两声。兰儿听是芸儿的声音,半天回过神来,爬爬到门口来央求说:“好芸儿,好妹妹,你快去找大太太救救我吧。我真什么也没偷。她让人打我,我快受不了啦。”
芸儿把干粮从门缝里塞进去,递到兰儿的手上后说:“你先吃点东西,咱慢慢地说,那镯子怎么会在你手上的。”
兰儿惶恐地看着芸儿:“我不敢说。”
芸儿见她的模样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就悄悄地问:“真是那烟鬼要霸占你,被这婆娘看出来,才生心赶你出门的?”
“不,真的不是。”兰儿哭着摇了摇头。
“那还有别的事?”芸儿追问。
兰儿痛哭起来。她是多么后悔当初自己的糊涂啊。“我早该说的,可是现在不敢说了。”
芸儿又气又急,“什么过去现在的,你连我都不说,也就没人能救你了。”
“芸儿,说给你知道,你也救不了我。我是胳膊折在袖子里,自己疼自己受啦。”兰儿说也说不下去,哽哽咽咽地吞着干粮索性不说话了。
芸儿等了半天,方才站起身来,临走时又说:“我明天再来看你吧。”
“你别走,我害怕。你说他们会把我卖到哪里去?”兰儿茫然地问。
“你净胡思乱想,等二少爷回来吧。”芸儿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枯叶呼啦啦地衬得秋风更紧了,小院里只有兰儿小屋门泄出的一线光亮,到处黑阴阴的。
次日清晨,芸儿刚打开院门,就远远地看着福来吆喝着小厮朝东花园方向去了。她心里一惊,顾不上梳洗就跟过去探看。果然人们都拐进了三爷的家门。她紧跟在后面靠着门框边探听。只闻听严氏叫嚷着说:“作了贼还知道要脸,羞得上吊死了。”
芸儿的头即刻炸响了一般,耳朵里嗡嗡地鸣叫着,人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直奔到兰儿的小屋里。几个小厮正手忙脚乱地从梁上放兰儿下来。兰儿的头发象一道黑色的瀑布垂泻着,两只鞋一正一反地落在了地上,手也在空中摇来晃去,袖口上芸儿为她缀补的兰花不再淡绿,而是青得要刺破芸儿的眼。
芸儿疼得紧闭了眼,却没有一滴泪,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屋里,扑倒在床上就再也不能动了。只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大声呼喊:害死人啦——真儿分明是听到了芸儿的哭喊才赶过来的。一进门见芸儿抖索在床上,脸色腊黄,头发散乱,还只当她是臆醒了,上来为她捂好棉被,搂在自己怀里,宽慰她说:“你别乱叫了,等暖和过来就好了。”
“小姐,兰儿吊死了。”芸儿一手薅住真儿的衣袖,泪珠子这才哗哗地流淌出来。
当天埋了兰儿,仲良晚间才回到家里。等福来一一禀告家事,仲良就此事询问太太们时,大太太说得轻描淡写。“本说是先关起来,等你回来问清了再打发她。”后又补充说:“她这算什么,纯粹是想败坏咱家的名声。”
严氏说得更干净。“她这是畏罪自尽,与咱们有什么相干。说下天来也不怕。”
最后若玉才说:“没有人逼她,合该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