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穿过无数斑斓光影,停在巍峨的督军府门前。
依旧哨兵林立,背负着枪铮铮然站立。
秦靳佑刚踏出车子,他们立刻目光一转,朝这边行军礼。
督军身旁最得宠的徐副官恭敬跟着秦靳佑,一路引进府中,“少帅,督军等候多时了。”
“他请客等人难道不应该?”秦靳佑淡扫他一眼,脚步依旧不紧不慢。
徐副官一时无言。
方才他那样说也是客气的,就是为了让秦靳佑快点,通常督军府都是在六点进食,如今都过了大半个小时了,少帅才慢悠悠的过来。
他或多或少知道督军父子俩关系不好,却没想到不好到少帅连装一下都懒得装。
江瑟被秦靳佑握住手,乖乖跟在他后头。
垂着眸子,淡扫两人纠缠在一块的影子。
算起来,她也来过督军府好几次了,不过如果是正式跟老督军见面的,这还是第二次。
想起自己跟督军府的缘分,感慨世事难料。
而握住她手的男人,忽然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若是怕惹祸只要不说话就行。”
江瑟点点头,一双眼在光与暗的交织中,明亮烧着。
秦靳佑凝着她,忽然很想吻上去,看看烫不烫,但想到此时环境,还是忍住了。
等他们去了正厅,已经围坐了一桌子的人,余两个空位。
果然如副官说的,督军等候许久。
就座吃饭,江瑟一直乖巧的吃着,而老督军对秦靳佑分外热情,还亲自动手给他夹菜。
江瑟方才进门便把四周的人看了遍,虽然一家子都来了,但大房的长子却没来。
想起那个叫傅祁的年轻人,上一次路过他的住处,浓郁的药味。
倒是有些惋惜,权力倾轧之下,他是个弃子。
从周翩翩那边她对督军府有了些了解。
督军府这么多人,大夫人忠厚老实,却只有一个病怏怏的儿子,还有一个已经嫁人的女儿。
二姨太手腕最是厉害,这么多年除了大夫人,另外的三姨太四姨太都被她捏在手里,揉圆搓扁。
但四姨太又不是个好拿捏的主。
虽然入府不久根基不稳,但性格泼辣,又仗着年轻,还没生过孩子却让督军喜欢的不行。
如今督军府中最受宠的便是四姨太了。
想到这里,她抬眸看着坐在督军身边的四姨太,此时四姨太笑着给督军勺汤,一面凑到老督军耳边说几句话,逗得督军在喝酒间不住乐开怀。
四姨太不仅年轻,还肤白貌美,五官标致,一双眼要比五官比例大一些,灵动水润,圆溜溜的眼珠子甚至带着纯真气息。
要说恃靓行凶,她的确有这个资本。
她穿着一条白色高领旗袍,三颗琵琶盘扣自脖颈处蜿蜒而下。
滚边由时下流行的蕾丝缝制而成,四姨太是个赶时髦的女人。
衣服虽然素雅,却因为她那张脸而不显得索然无味。
似乎感受到江瑟的目光,四姨太亦抬眼望过来,两厢对望,她朝江瑟笑了笑。
宛如路边盛开着的海棠花,粉嫩的,红艳的,挂满枝头,风一吹,洋洋洒洒铺了一条路。
江瑟身旁坐着的傅月夏,用手肘暗地里撞了江瑟一下,一面假装吃饭,一面道,“你跟四姨太太什么关系?她竟然朝你笑。”
真是稀奇,她往日跟四姨太碰面,她可没少给她冷脸的。
江瑟收回目光,反问傅月夏,“我跟她不熟,她为何朝我笑?”
“这不是问你自己?”傅月夏小声急急的说道。
她虽然没有之前那样讨厌江瑟了,但跟江瑟说话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江瑟哦了声,似乎恍然大悟,“你说方才啊,她是对秦靳佑笑。”
傅月夏狐疑的看了她两眼,从她这个角度看,四姨太的确是看着江瑟笑的呀。
但秦靳佑就坐在江瑟隔壁,也不是没可能的。
如果是秦靳佑倒是合情合理,毕竟父亲这么喜欢他,她要讨好也是应该的。
于是对江瑟的敌意收了些,干巴巴道,“我理她对谁笑,我就是好奇,你这个土包子来这种场合不紧张吗?”
江瑟闻言笑了笑,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虽然只是淡扫一眼,但江瑟知道是谁的。
也不去看,继续笑着跟傅月夏说,“自然是紧张的,我方才瞧见四姨太那般漂亮难免多看几眼,看我穿的这一身,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傅月夏扫了眼她的衣服,一身深绿棉布裙子,包裹严实的袖子,脖颈处三颗一字扣,往下又有四颗一字扣蜿蜒分布。
忍不住嗤笑一声,真是毫无审美可言。
土死了!这哪像是承阳这个城市十六岁少女会穿的衣服啊。
连她的丫鬟都不会这么穿。
忍不住斜着眼看了江瑟身旁的秦靳佑,往江瑟那边凑近一分,低声道,“你穿成这样,你未婚夫对你也不咋样啊,怪不得不带你参加宴会,打扮成这样上得了台面吗?但凡我喜欢的丫鬟,都不会穿这种布料了,什么玩意儿!”
她愤愤的嘲讽,让江瑟忍不住笑了笑。
傅月夏脾气是坏的,但人不坏。
她虽然说的小声,但秦靳佑一向耳聪目明,傅月夏刚说完,便见他偏头望着她。
男人唇角勾起一个妖冶的弧度,刚跟督军高兴喝了几杯白的,此时看起来有点醉态。
一双眼在灯光下流转微光,宛如暗夜的妖,对视一眼就要摄魂夺魄般。
大厅正中挂着的是一副牡丹富贵图,绚烂多姿的牡丹雍容华贵,在他面前也失了颜色。
他放下筷子,“月夏妹妹是觉得我对我的未婚妻不好?”
这不明摆着吗?
傅月夏心里这么想,却也绝对不会说出口。
她怕秦靳佑。
也怕胡乱说话惹来秦靳佑的不愉快,毕竟她爹这么喜欢秦靳佑……
隔壁的二姨太也怕她胡说八道,暗地里掐了下她的胳膊。
傅月夏又委屈又生气,她就随口说的,秦靳佑较什么劲,真是讨厌!
可面对现实,还是弱弱道,“没有,哥哥你对她很好很好。”
秦靳佑没再搭理她了,伸手揽住江瑟的腰,在众目睽睽下,把头靠在江瑟肩头上,懒洋洋道,“刚喝了几杯酒,有些困了,我们去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