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一辆马车因前面有一辆笨重的牛车而不得不停下,等主人将牛车带走。
马车内坐了两位男子。一位眉目清秀,但是眼眸深沉,另一位年纪尚小,但沉稳老练。
眉目清秀者撩开窗帘,看见了不远处的地上有一个已经烂透的鼓,上面密密得生者褐色的蘑菇,就用它们接着方才的话。
“他们的价值,就如同这腐木上的蘑菇。等到时机成熟,该做的都做了,伞面就会向上反卷,枯死。”
“这不是过河拆桥吗。”旁边的少年寻迹向窗外一瞥,“这样做,不好。”
“你在担心你自己?”公子放下帘子,看着他,笑了笑。
“不跟着公子,我就没有饭吃了。”他难得露出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可爱模样。
“你跟着我,吃的饭不安稳。”他转了转左手手腕上的手钏,“会更危险的……”
突然,车身动了动。
“韩公子!”外面的车夫喊着,“那牛车走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知道了!”少年喊了一句。
“阿甘。”
“怎么了?”
“所有事都结束之后,你就回草原吧。”
“去哪里不都一样,我不走。”阿甘又问了一句,“公子不能回去吗?”
韩玉没有回答他,闭上了眼睛。阿甘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再去打扰他,轻轻走出去,坐在车夫旁边。
“库鲁苏,你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怎么了?”车夫看他。
“来到这里,上面一次昭示都没有给过公子。如果他们忘了,不如我们离开这里。”
“你还小,有些事情是拼死也不能放弃的。”库鲁苏看着他,“哎呀,九年了,阿甘都长这么大了!”
库鲁苏慈祥地笑了笑,眼角堆起了褶皱。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嚷嚷着喝羊奶的小孩呢。”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只有和了羊奶的血!”说完,就背过身去。
“别生气啊!别生气!”库鲁苏喊他,将他转过来,“我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我们已经待了九年了——阿甘!”
“干什么。”
“下下月初……初三,是不是你十五岁生辰!”
“是啊,怎么?”
“你想要什么,我看看能不能送你。”
“怎么,每年都送我一顿面条,今年要换别的了?”
“你大了,可就不能再是那些了。”
“嘿嘿……”阿甘坏笑了起来,往前一探身,就把库鲁苏怀里的一个小本子揪了出来,“就把你珍藏的春宫图送我吧。”
“你个混小子!给我!给我……”
“阿甘!”韩公子叫他。
“是,公子。”阿甘回着,手里的小本子被库鲁苏夺了去。
库鲁苏摆出一副落井下石的样子。
“你看你,吵着公子了!”
阿甘回了个鬼脸给他,进去坐下。
“公子,你有什么事?”
“你想要什么礼物?”
“这还早呢!”
“也不早了,今日是二十九,下下月,离得还算远吗?”
“只要公子准备的,我向来都喜欢,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先说好,我可不会送你那种珍藏版的东西……要不,送你个媳妇儿?”
“媳妇儿好!这个最好!”库鲁苏在外面喊着。
“哪儿都有你!”阿甘喊了回去。
韩公子,本名韩睿君。他在十年前来到京都,苦心经营,成为了一位颇有名气的谋士。
表面上,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谋士,实际上,他是一名间谍。
孙子兵法中,有五间,即因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
他在京都十年,这十年来,幕后并没有传递任何消息与他,他就一直在做好一位谋士,等待组织利用他。可是十年,太久了,久到,他几乎要忘记自己谍者的身份。他有一处宅院,有几位亲信,有库鲁苏,有阿甘……他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可偏偏在前两日,他接到了昭示。
“公子……公子……”阿甘将他晃醒,“公子,我们到家了。”
“我睡着了……”他有些恍惚。
“公子这样弱的身子,还是以后少出去登高了,回去休息吧!”
“你这小子,还不忘埋汰我。”
阿甘跳下马车,库鲁苏将公子扶了下来,就牵上马车走了。
阿甘和公子一同进了家门。
正走着,阿甘突然停了下来,正视着公子。
“公子,在路上你讲过谍者……您若让我成为死间,阿甘不会犹豫的。”
韩睿君先是一愣,而后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
“嗯……就你这般资质,打手还可以,间谍就算了!”
“公子!我是真的很聪明的!”
“是么?”公子上下打量了他,“不错,虎头虎脑,是个痴呆的好苗子。”
“公子!”
“好了阿甘,你就把自己锻炼得好好地,当我的护卫就好。”他伏在他耳边轻声说,“有任务了。”
阿甘呆在原地,脸上先是露出欢喜,而后又强忍下去,正色道:“我一定好好锻炼!我现在就去!”
说完,阿甘跑走了。
对于任何一个少年来说,这都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间谍这种事情,秘密又刺激;可是对于一位真正的谍者,却是无穷无尽地等待和付出。
但是阿甘不知道,韩睿君是死间。
阿甘也不知道,每年去登山的目的,就是去接收昭示。
韩睿君回来之后,京城中就渐渐流传起了西北蛮族将要入侵的消息。
太子来到韩睿君的府邸,两人攀谈着。
“这边关还没有线报,为何这京城会传出这样的事情?”
“殿下如何觉得?”
“放出假消息,无外乎是弄得人心惶惶,到时候圣旨昭告,做这些,有何意义。”
“草民不这样想,”韩睿君喝了一口茶,缓缓道,“若是有意散布谣言,那京都内,定会发生混乱。”
“这是何意?”
“太子殿下,谣言可信还是事实可信?若是在散布谣言之后,故意引起动乱……如今太子代理政务,虽颇得皇上信赖,但若有差池,也是不好。”
“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想要除掉我,也真是狗急跳墙。”太子起身,“那我近日就查一查这城中的流民吧。告辞了。”
“恭送太子。”
太子才查了三日,便陆陆续续发现了不少“特别”的流民。这些流民,有很多,来历不清不楚,有些,甚至身怀绝技。
“韩先生,当真被你说中了,这城里,确是来了不少杂碎。”太子倚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外的翠竹说着。
“殿下何须言谢,草民只是做谋士之事而已。”
“对了,先生,你是哪里人士来着?”
“草民是渝州人。”
“我怎么不记得你回过家?”
“草民家乡闹过瘟疫,家人都去了,实在不愿……”
“你在京都也很多年了……”太子起身,起来的时候看了看韩睿君的左手手腕,“这个手钏你戴了多久了?花样都旧了,怎么不换一个。”
韩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