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月和栎心不是亲姐弟。
梓月是个野孩子,从五岁开始在江湖上闯荡。脾气暴,总是不讨人喜欢。
她居无定所,白天四处游荡,到了晚上,要是晴日就睡在树上。若是遇上雨雪,那就睡在别人的家的檐下,等到第二天扫庭院的下人为了赶她走而不得不拿一个馒头打发她,她就会得意洋洋地啃着馒头离开。
她,就是个无赖。
她要是饿了,就会守在饭庄的后门,等他们出来丢剩饭菜。她有本事进去偷东西吃,可她从来不去,这可不是因为做人的良心。
“剩饭才香嘛,而且不可能有毒,那些人真是不懂得美味!”
她平时会和小混混们在一起,但她很少像小混混那样偷东西。这也不是做人的良心,毕竟没人这样教她。她就是没什么想要的,自己一个人,虽谈不上吃饱喝足,但每天玩玩乐乐,也过得自在。
梓月第一次见栎心,是在垃圾堆里。
她在垃圾堆前面晃荡着,想找衣服或者布什么的保暖,毕竟冬天到了,很冷。
因为寒冷的缘故,垃圾堆的味道也没有夏天那样浓烈,她干脆蹲到垃圾堆里翻找起来。
她找到了一些破布,揽在怀里,接着翻找,忽然看见一身脏兮兮的小孩的衣服。
她伸手去够,却突然摸到了衣服里小小的手。
她先是吓了一跳,立刻双手合十摆了摆。
“打扰了打扰了!”
然后气定神闲地接着找。
早在以前,梓月也是会震惊垃圾堆里有死孩子,可现在不会了。垃圾堆里,什么没有。她这样的活人,不也在垃圾堆里么。
“姐……”
细如蚊子的声音在梓月耳畔嗡嗡,让她不由得挠了挠耳朵。
“都什么日子了还有蚊子!”
“姐姐……”
一只小小的手忽然握住了梓月左手的小拇指。
那个小孩还活着!
“怎么可能!一定是我听错了……”她这样说着,还是凑上耳朵去听。
“姐姐。”
这一次,真真切切。
她有点不知所措,看着她被他握住的小拇指,又看看他。
这个小孩真是没福气,竟然活过来了。
她想,反正这是垃圾堆,活的死了,死的活了,有谁会在意,还不如走了,就当没看见。
她慢慢抽出手,站起身,抱着怀里的布“心安理得”地走了。
走了没多久,天就阴沉起来。
“这才晴了几天啊,又要下雨!”她发着牢骚,“这样那个小孩就能死透了吧……”
她自顾自地往前走,忽然身后响起一句。
“姐姐!”
她吓得一哆嗦,布都掉在了地上。
她当即转头,没看见那个小孩子的鬼魂,却看见一个小乞丐,双手捧着。
“姐姐,赏点东西吧!”
“滚滚滚!”她一边骂着一边拾起布来,“要饭也不看看人!滚那边去!”
小乞丐走了,她还站在原地。
地上渐渐有了雨滴的痕迹,斑斑点点,却被忽然加快脚步避雨的人踏得均匀。
梓月向前走走,又停下,再向前走走,又停下。
最后她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马上就能死了,救他干嘛!”
“就因为他叫你姐姐?”
“还是因为他抓了你的手?”
她越跑越快,来到了垃圾堆前面。
就这一会儿,垃圾堆上又添了新的垃圾,掩住了那个孩子。
“这会儿他已经死了吧……”她自己嘟囔着,慌忙用手将垃圾拨开。
看见他那身脏兮兮的衣服后,她使劲把他抱了出来,平放在地上,晃着。
“嘿!嘿!你死了没有?”
那个小孩子费力地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她后,就静静地流着泪。
梓月皱了皱眉,将破布搭在身上,抱起他就跑,跑进了医馆。
“去去去!哪来的叫花子往我们这儿扔垃圾!”
“这是人!你不是大夫吗!救人啊!”
“救人?”那人瞥了小孩一眼,连忙捂着鼻子后退两步,“你有钱吗?还救人……”
“你说,救他要多少钱!”
“十五文钱。”他伸出一只手,勾了勾。
“你怎么不去杀人呢!”梓月瞪着他。
“有钱治病,没钱滚蛋!”
“我这弟弟就放你这里,我这就拿钱去!”
“别别别!别放这儿,脏了我的地。”
“呸!”梓月啐了他一口,就把破布铺在地上,把小孩轻轻放在上面,“你撑住,我很快回来。”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回来了,只不过脸上顶了一些淤青。
“给你钱!”梓月伸出手。
“偷来的钱我这儿不要!”
“正道来的,查也查不到你头上!”梓月把手举得更高。
那抓药的伸出手后,赶紧将袖子往前拽了拽,用袖子接住了她的钱。
“快点治!”
“你这小姑娘脾气倒不小。”他收下钱,“他太脏了,不能看……”
“钱都给你了!还想赖账不成!”
“这样,你给他洗个澡,我再给他看病。”
梓月瞪他一眼,然后大步向他的柜台走去。
“这医馆里面就是药多啊!”她用手在柜台上摸来摸去。
“别动!什么也别碰!”抓药的登时脸色惨白。
梓月双手一撑,上了柜台,躺了下来,还翘着二郎腿,晃荡着。
“哎呦!这桌子真舒服,我睡个觉正好!哈欠——”
“给我下来!下来!”抓药的要冲过去打她,她立刻站起来,手扒着药柜子。
“不治病,我就毁了你的药!”
“你这要干嘛!”抓药的急得团团转,“我这就去官府让人来抓你!”
“你尽管去,在牢里管吃管住,我还求之不得呢!不过就可惜了你的好草药喽!”
“行行行!我给他看病,你先带他去后院,我这儿有热水,你给他个洗澡!”抓药的只好妥协,引着他们去了后院的一间装杂物的屋子。
“嗯……”抓药的四下看了看,“就用这个小缸洗吧,你过来,跟我去抬水。”
“哦。”梓月应着,跟抓药的去打了两桶热水。
收拾好后,梓月就把他脏兮兮的衣服脱下来,抱起他放在了那个小缸里。
“呀,是个男娃娃!”她一边帮他洗澡一边说着,“你倒是好命,还能洗澡。”
“坏了!”她一拍脑袋,“没有换的衣服呀!”
想到这儿,她眼珠子提溜一转,又找到那个抓药的。
“哎!老头!”
“洗完了?”
“你好人做到底,给我们一身衣服呗!”
“你可别得寸进尺啊,你们可就给了十五文!”
“那是看病的钱,我们来你这儿看病,你总得送点什么吧,不然以后谁来你这儿看病啊!”
“我就没听说过!”抓药的停下手里的笔,“你当我这儿是卖菜的?!”
“我弟弟要是死你这儿了,我就让他的鬼魂天天缠着你!让你的牙齿掉光,让你的破店关张,让……”
“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