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有自己的盘算。
她想,程何家的孩子过百天,酒店掌柜的是自己人,就算这些人不知自己住在何处,也总该通过掌柜的来给自己递个帖子。到时候顺势把梁王殿下带去,于情于理合适。
万万没想到的是,程何居然没给他家熊孩子过百天。
好像是孩子生下来身体不大好,名字没敢取,只是大郎,大郎的叫着。
可怜梁王殿下日子数的比谁都清楚,到了那一日,早早的便吩咐人梳了个京中流行的男子发式,换上一身淡蓝色衣衫,领口袖间绣着密密麻麻的云朵纹,衣袖宽大,衣摆飘逸。
他还每日多喝一些清新降火气的茶,求个嘴上的水泡早日消下去。水泡也的确给面子,没两日便消失不见,薄薄的唇微微一抿,好个清俊之人。
若水瞧了两眼,心中暗暗道,长安的人好生没眼光,那些后起之秀无非年轻了些,哪里敌得过这位玉面郎君。
玉面郎君故作不在意,喝着茶,默默等候帖子。
谁曾想左等右等,等来了掌柜子搓着手说:“说是不办宴席了,等着周岁再大办一场。”
巽玉当时脸就绿了,周岁,他活的到那时候吗?
若水将人打发了,小心翼翼的提了个建议:“要不咱偷偷的去瞧一瞧?”
梁王殿下眼帘微垂,半晌摇了摇头,起身道:“我乏了。”
枯坐干等了一天,能不觉得疲乏吗。
若水真的好气,干脆的吩咐管家备车,准备去找程何兴师问罪。
可能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马车刚出行了一段路,她在车内就感觉到一阵晃荡嘈杂,紧接着是孩子刺耳的哭叫声,以及乱糟糟的声音。
马车偏离了主道,车夫赶紧道:“有个小孩突然窜出来了。”
若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把掀开帘子:“孩子没事儿吧?”
话音刚落,就瞧见不远处一个男人抱着孩子,那男人身着黑色衣衫,只瞧着衣衫上都是尘土,想来是在地上滚了一圈。
怀中的孩子除了惊恐吓得大哭,没有任何的伤,怀里还抱着一个蹴鞠。
那个黑衣男人抬起头来,正好和若水四目相对,两人都冒出了一个念头,是你。
孩子的母亲急急忙忙的找了过来,将孩子抱在怀里,跟黑衣男人道了歉,匆匆离开。
他便走到若水马车前,一字一句的说:“听闻鸿鹄镇有变故,见你无恙,心中甚是开心。”
这个黑衫男人正是李成森,去年高中探花郎,如今在翰林院任职。考上的新科进士都要在翰林院里熬一熬资历,熬个两年就能入各部,接下来就各凭本事了。
当然也可以选择外调为官,但那样的终究是少数,一个八品县令出息不大,外调比起内部任职差远了。
他比起之前更加成熟稳重,眉宇间都透着沉淀过的安静,容貌还是那般俊朗,无愧于探花郎之名。
若水回京以后还抽空打听了他一下,他那次科举的主考官是刑部尚书,出了名的正直,人和人之间都有吸引力,刑部尚书就很喜欢李成森,多有照料,所以这人在长安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知道人过得比较好,若水就没了打听更多的心思,没想到今日在偌大的长安居然撞见了。
若水本已做好了对方兴师问罪的准备,未曾想对方开口就是一句暖心的话。她讪讪一笑,不自在道:“侥幸逃脱而已。”
李成森追问:“是你侥幸逃脱,还是大家都?”
若水警惕起来,她总觉得李成森看饺饺时不对劲,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大多数时候都很准。
她含糊的说:“只有零星几个侥幸逃脱。”
李成森心有悲戚,并未展现在脸上,本以为全军覆没,结果还有两个侥幸逃脱的,已经是意外之喜。
他说:“人行道上,马车太快。”
若水:“……”以为对方要训斥自己,结果对方打感情牌,以为对方要打感情牌,结果是教育。
这位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车夫有些心虚,主子着急,便快马加鞭,纵然有孩子突然窜出来措手不及的原因,但他也的确是驾马太快。梁王府的车夫自然不同一般,呵斥道:“哪来多管闲事的人,我家主子有急事,还不速速让开,看清楚上面的标示,这可是梁王府的马车。”
梁王府的马车今日便是纵马行凶又如何。
若水有些不耐烦,“呵”了一声,“主次责任要分的清,李成森,你少来公报私仇。”
这辆马车是梁王府比较低调的马车,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出彩的地方,只是在窗帘上绣了一个小小的标识。
他眉毛微微一挑:“梁王府?你……嫁人了?”
若是懒得与他说话,放下了帘子:“走。”
车夫驾马便要走,被李成森一把拉住,他道:“敢问一句,魏娘子在何处?”
若水对饺饺的维护不是作假,既然她平安,那魏饺饺肯定也是平安的。
“快走。”若水催促了一句。
好歹也是吃着梁王府的饭,哪能拆主人家的台。贸贸然引进情敌,那真是百身莫赎。
车夫驾马而行。
若水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便瞧见李成森跟在后面。正在闹市区,人很多,也不赶快马疾行,于是没能去魏饺饺住的地方,毕竟身后跟着一个狗皮膏药。
李成森走得很累,但他这个人吃过很多苦,也很擅长吃苦,所以一直跟着马车。
若水是有些生气的,恶狠狠的在车厢里抱怨:“看看那木头疙瘩的样子,难怪混的那么惨,出门连辆代步的都没有。”
没好气儿的吩咐车夫回府。
李成森眼睁睁的看着马车进了梁王府,心里默默的想,若水生的美。
美人有美人的去处,比如高门宅邸。
梁王府毫无疑问是高门显贵,皇上的亲弟弟,贵太妃的独子,又是拯救江山社稷的大英雄。
他只是有些好奇,若是没有门路,美人又如何出现在英雄的眼中?
再者梁王在京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他并未听谁说梁王有纳小妾。
他站在台阶下面,怔怔的看了一会儿,转身准备走。
“小哥。”
小门儿被推开,有人跑了出来,是之前那个车夫:“小哥,你跟若水姑娘是什么关系?”
“故人。”李成森不动声色,即便是他动了声色,也是那副木然的表情。
车夫抓了抓脑袋,回头望。
小门后面有好多王府侍卫打扮的人在张望。
若水生得漂亮,又得梁王敬重,并非殿下枕边人,所以王府里的侍卫一个个春心活跃。
甫一听说故人,一个个都来刺探情敌。
他们也不敢过于孟浪,所以就把车夫给推了出来。
车夫问:“知道这位小哥在何处高就?”
今个是休息的日子,李成森出门为着官服,只是一身黑色的寻常衣裳,料子很普通,就是长得很打眼,气质很唬人。
“我在翰林院。”
“哦~”
门后面一阵唏嘘。
李成森不紧不慢的说:“她过的可好?”
车夫答:“好,王爷前阵子生病不肯吃饭,就若水姑娘劝的了。若不是家里出了那档子事儿,说不准还能当咱们府里的娘娘呢。”
门里面“嘘”了一声,“胡说,王爷可是说了,将来要给若水姑娘准备嫁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