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重新做人了，没想到要背负一辈子。唉——”木波长叹一口气，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

    “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吗？”

    “做人那，有时真的很难。”木波把含在嘴里的烟头拿出来，愁容满面地对龙小鹰说道，“都说我关心帮助知识青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其实，对于你们的处境我深有同感。”

    沉默片刻，想了想又说道，“伤心事，我从来都不愿意提起，就算是李银珍我也没跟她说过，即然你想知道，你是个好人，就讲给你听吧。”

    烟头烧到手指，赶快丢掉，拿出烟盒看看，已经空了，揉揉丢掉。

    从脚下拿起张旧报纸，高举到眼前，借着月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这面那面，看了又看。看见上面没有照片，都是些不重要的文章，这才撕下半张，对半折起。

    从身上摸出个烟袋，颤抖着抓了把烟丝放在报纸上，想了一下，觉得放多了，拿掉一点。把放有烟丝的报纸摆在身边，再从脚下拿起一根被称为烟棒的软木头，用锋利的砍刀削了些木屑混到烟丝里，细心地把报纸裹成一支粗大烟卷。

    用口水舔了舔报纸边缘，把接缝粘好，把细的一头多余尾巴掐掉。把烟卷放进嘴里，从火柴盒里拿出一根火柴，抖手抖脚划了几下，没有划燃。

    划断两根，第三根终于划着了。

    点燃烟卷的同时深深地吸了一口，随着一股呛人的味道，报纸烧起了大火！赶快用手将明火捏熄。这一刻，已把内心的痛苦深深刻画在脸上。

    眉头紧锁、眼眶深陷、颧骨高耸，仿佛瘦了许多，看来他已经度过了几个深刻检讨的不眠之夜。

    长满老茧的手指拿着粗大烟卷捏来按去尽量裹紧裹实，几番打整，重新点燃，又深深地吸了一大口，这次火烧得就不怎么旺了。

    连队里只有指导员抽春城牌香烟，知青大多都抽下一个级别的金沙江牌香烟，而木波的等级就更差了，多数时候都在抽呛人的草烟。

    向别人诉说一件深深隐藏在心里，不光彩而又难以开脱的事是一个痛苦的决策，不吐不快，说出来也不愉快。龙小鹰知道他正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只能耐心等待，没有去打扰他。

    “当时我在其它分场，工作得好好的，结果发生了一件意料不到的事。”

    从胸腔里吐出几丝青烟后，木波说起了影响他一身的遭遇。

    他的家乡在景东县一个边远山区，由于家里很穷，吃不饱饭，从小就帮别人家养猪放牛。二十岁那年，村里有个姑娘看上他，是共青团的负责人，思想进步不嫌弃他这个放牛郎，还让他进了共青团举办的识字班，这让木波心里很感激，两人慢慢好了起来。

    想要娶她，但又拿不出钱来，一直都不好得说出口。正在着急时，老乡告诉他一个好消息，说边疆农场建设需要人，当工人，还发很多的钱，约他一块去。

    木波听后很高兴，马上跑去和心上人商量，告诉她，为了他们俩的幸福，准备到外面去干一番事业。姑娘听后也很高兴，鼓励木波到农场后要好好干活，对他说道，农场不比农村，干好了，说不定还能当上干部，一定要争取进步，将来调到城里工作。

    木波很想给她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活条件，虽然两人依依不舍，但是为了能当上国家干部调到城里，毅然决然离开了心爱的姑娘。当时的想法很单纯，凭他能吃苦耐劳的天性，没有什么干不好的工作，当上干部就把女朋友接过来安家。

    到农场后省吃俭用努力工作，一心盼望着事业有成。

    突然有一天，女朋友来信说发生了要紧的事，她父母已接受了另一家人的聘礼，要她和一个腿上有残疾的富家子弟结婚，要木波马上赶回去带她离开家乡。脑袋嗡的一下血往上涌，拿着信就去找队长请假。但这个时候队上工作较紧，也没有探亲假名额。

    生产队安排不过来，他又跑到场部去请假，结果分场领导不同意，反而批评了他一顿。说这算个什么事？解放了，婚姻自由，哪有逃婚的？你如果把她带走了，你就犯了一个严重错误。见他不服气，又对他说道，人的一生不知道会遇上多少次波折，难道遇上波折就不干劳动啦？不准离开农场。

    但他就是想不通，跟分场领导吵了一架就走了，出了大门还是想不通，索性拔腿就往景洪赶，心想只要吃点苦，昼夜兼程，最多四天也就走回去了。

    傍晚来到澜沧江大桥，看见桥头有部队把守，才知道没有边境通行证过不了大桥，这一下把他急得团团转。

    夜里坐在江边思来想去，开弓没有回头的箭，心爱的姑娘还在等着自己去救援，晚一分钟都觉得对不起她。想到自己会游水，决定豁出去了，冒死横渡澜沧江。

    主意一定，马上就把衣服脱下来，找了根藤子绑背上，趁着黑暗掩护悄悄下到水里。

    谁知澜沧江水深流急江面很宽，在湍急的江水里拼搏得精疲力竭，呛了好几口水，差点落到水底。还好漂来一截木头，赶快抱住，被急流冲到很远处的下游河滩，这才上了岸。

    上岸后急忙去找公路。

    天亮时走到大渡岗木材检查站，没料到就被抓起来了，说是接到农场通知，有人逃跑。

    “唉——”木波长叹一口气说道，“抓回农场挨了批斗，女朋友得知后就嫁人了。在她向我求助时我没能做到，当时真想回去向她说清楚道个歉，不过也回不去。后来想想也就算了，前途都完了，父母也不好意思去看望，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农场。”

    听完他的不幸遭遇，龙小鹰真为他感到惋惜。本来怀有远大抱负，又吃得了苦，结果由于年青气盛一时丧失理智，偷渡逃跑，犯了个原则性错误，从此背上个一辈子都甩不掉的沉重包袱。

    没有什么好说的，他这辈子真的是完啦，不过还是安慰他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重在当前表现，我们不会把你往坏处看。打起精神和大家正常相处，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但是李银珍怎么办啊？”木波苦恼地说，“我怕影响到她，这几天都不敢去帮她抬甑子了，恐怕会伤了她的心。”

    龙小鹰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这个痴情汉子，犯了这样的错误，往后的事应该是想都不敢想，还在想着李银珍的事。

    因为这件事，以前就吓跑了一个，现在暴露出来，李银珍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