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力从阿尔米娜身上移开。她擦拭着眼泪，起身退开一步，微微弯曲了膝盖，向他行礼。“失礼了，麦克劳德先生。”

    “请进吧。”

    休斯微微颔首，走进了庄园。阿尔米娜也牵起安娜的手，一边同她说话，一边跟着进去了。

    “请烤烤火，暖和一下身子吧。外面太冷了。”薇薇安差人点燃壁炉。为了节省开支，她们只会在少量活动的区域点上壁炉，冬日的访客并不多，因此待人用的客厅显得十分湿冷。女仆提着小桶弓着腰小心地摆弄着，火很快生了起来。

    “我们收到信就出发了，葬礼怎么样？已经举行了吗？”阿尔米娜关切地问道。

    “是的，”薇薇安拍了拍裙子上因为跪在地上而粘上的雪，“葬礼很顺利，就在教堂前面。明天我带你去。”

    阿尔米娜沉默了一会儿，安娜握住她冰冷的手，用自己手心的温度为她取暖。

    “乔治怎么样？”休斯打破了沉默，他轻快地笑着说，“听说是个健康的男孩儿。”

    “是的，麦克劳德先生。”薇薇安矜持地说，“他一切安好，很少吵闹。只是照顾他的女仆害了病，倒是棘手了一阵子。还好爱德华叔叔前两天送来一个奶妈，如此，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休斯笑道，“说起来，霍尔德男爵，我的岳父，他不在庄园吗？”

    薇薇安脸上稍变。她常常带着房间中，连在庄园内部也很少走动，究其原因，便是霍尔德男爵最近的所作所为。

    薇薇安已经对父亲失去了耐心。随着玛丽的去世，霍尔德男爵变得更加肆意妄为。他直接将自己的情妇接到庄园中玩乐，若不是托马斯先生劝阻，大概会直接娶了那个女人也说不定。毕竟在贵族中，只有长久的寡妇，而少有长久的鳏夫。

    “请安心等待吧，薇薇安小姐。”文森特曾经私下对薇薇安说，“等您结婚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对于这位年轻而英俊的公爵继承人，薇薇安毫不怀疑他说过的话。何况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发现了文森特同爱德华的私情。尽管对于贵族而言，是不体面的，是有罪的，然而又是极其常见的。这份情感为薇薇安提供了一份额外的保障，让她能够得到最够多的嫁妆，而不必看自己父亲的脸色、

    “您会见到他的，我保证。”薇薇安礼貌，而又冷淡地回答了休斯的问题。

    晚餐时，霍尔德男爵出现了。他带着年轻的情妇，并将她安置在了女主人的位置。阿尔米娜十分惊讶，“父亲！您怎么敢！”在巴黎的停留，使得她的英语已经带上些许口音。而作为女主人操持家事，使得她比从前更有威严。“让她离开，否则我会叫人拎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出去。”

    “阿尔米娜！”霍尔德男爵也沉下脸，“你已经出嫁了，没有资格管理霍尔德庄园的事”

    “我可以叫我带来的仆人，您知道，我可以这样做。”阿尔米娜寸步不让。

    情况僵持起来。

    “哦，克里斯，请不要动怒。”坐在男爵旁边的伊芙琳突然开口，柔声劝道。她皮肤很白，脸上有一些雀斑，黑色的头发弯曲得盘在 x_io_ng 口上，宛如引诱夏娃贪食的蛇。“我明天再过来。”

    伊芙琳是一位落魄绅士的女儿，父亲去世之后，她一个子儿也没能得到。迫于生计，她很快干上了交际花的活，并在格林太太的引荐下认识了霍尔德男爵，成为了他的情妇。

    尽管男爵已经秃顶，肥硕的肚皮被马甲勒得一层又一层。但他还能勃　起，也还能令女人怀孕——男爵夫人的身孕就是证明。这已经是伊芙琳能找到的最好的选择，只要她能够顺利嫁给男爵，生下继承人，那么所有的财富和尊重都会接踵而至。为了安稳的未来，她愿意对已出嫁的小姐作出轻微的让步。

    哦，至于乔治，他还太小了，一个婴儿很难轻松活到成年，随便一场病痛或者意外就能要他的命。

    她对此十分确定。

    伊芙琳的离开让几位小姐的脸色微微缓和。霍尔德男爵虽有些气闷，也不愿破坏这难得的相聚时刻。他同休斯交谈，询问他们在巴黎的情况。安娜则同阿尔米娜说话：“那里的夫人小姐都穿什么？她们漂亮吗？”

    “是的，她们很美。”阿尔米娜笑着回答，“她们戴着假发，上面满是珠宝和羽毛。她们热爱繁复的装饰，就连鞋子上都是层层的蕾丝。”

    “真的吗？”安娜的眼睛亮了起来。“连鞋子上面都是蕾丝和珠宝？”

    霍尔德庄园的资产并不足以让这些姑娘们穿着奢侈，而里斯镇的居民也大都是普通的乡绅。巴黎的华丽让她们瞠目结舌，尽管阿尔米娜并没有接触多少贵族，但偶尔的一两个就足以为她带来丰富的谈资。

    饭后，休斯和男爵来到小客厅。

    “您与托马斯先生的合作，进行得如何了？”避开了女眷，休斯问道。

    “很顺利，托马斯先生提供了很多帮助，并给出了很不错的价钱。”男爵自得地说。他现在有足够的金钱供他消耗，文森特找来了工人和买主，他只需要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就能收到无数的英镑。

    在漫长的时间里，玛丽作为女主人，把握着庄园的开支，以至于男爵连找女人的钱都没有——而他们的收入也确实有限，三个女儿还需要各自的嫁妆。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领地发现了矿产，公爵的儿子亲自同他合作。这真是一本万利的事。有了足够的钱可以买乐子，霍尔德男爵渐渐老去的心也放佛重新获得了激情。虽然有时候难免力不从心，但是格林太太那里可有来自伦敦的秘药！只要一点点，就像回到了二十几岁的时候，不，甚至更好！他的女儿一个一个出嫁，他的继承人身体健康，没什么可担心的。玛丽死了，这稍微让人伤心。可她腾出了位置，现在，克里斯.霍尔德可以迎娶新的、年轻而貌美的姑娘了。

    “哦，我明天打算去拜访托马斯先生，你同我一起去吧。”

    “当然，我的岳父。”

    第二十四章

    麦克劳德夫妇计划留到薇薇安结婚之后。阿尔米娜再次过问庄园事务，并将伊芙琳赶出了庄园，这位昔日文静内敛的淑女以不容反驳的语气，指责了男爵留宿情妇的荒唐行为，并说：“父亲，您可以做您想做的任何事。但至少要在薇薇安的婚后，我想大法官阁下也会对此有所微词。”

    她已经成婚，不再受到父亲的管束。现在，作为霍尔德家最年长的女 xi_ng ，她必须要保护两位小姐的婚约和名声，确保它们不受任何侵害。

    薇薇安的婚期只有数天之隔，男爵妥协了。

    “看来，您最近要寂寞了。”文森特轻轻晃动着酒杯，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爱德华站在窗边，凝视着白雪覆盖的花园。

    “谁让她是我的女儿呢，”霍尔德男爵露出无奈的神情，“现在她可是麦克劳德夫人了。”

    休斯笑了起来，他离壁炉近，脸被烤得微微发红，看上去似是害羞。

    “麦克劳德夫人近来如何？”爱德华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