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年,夏至天。
上元市晴空万里,毒辣的太阳几乎要将整个大地晒干。
谭家庄的上山路上,一辆辆豪华车辆穿行其中。
谭家庄的山并不高,但清晨日暮山顶都会有浓雾徘徊,从山顶看宛若一条条银龙,故称其银龙山。
银龙观,就坐落在银龙山山顶。
杨广此时就坐在谭松翰的商务车后座,侧目看着窗外风景。
今天的他穿了一身相当得体的西装,相比平常,更显精神。
皇帝是讲周礼的,在谭松翰告诉杨广西装是现代化的正装后,他没拒绝换上这身衣服。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平常看上去很普通的杨广,今天也显得格外帅气,配上那张俊美的小白脸,绝对可称帅哥一个。
不过想和道长单独聊天见面,可不是长得帅就有用的。
尽管董必武的诗词已经弥足珍贵,谭松翰交出的时候也心疼了好久。但他还是隐隐有些担心,看着外面的一辆辆豪车叹了口气:“今年的规模,怎会如此夸张?”
谭松翰是坐在副驾驶上的,开车的是他的助理。
杨广呢,心比天高的他当然坐在压轴的后座,听到谭松翰的话后抬头看了他眼,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
谭松翰摇了摇头。
上山的路很漫长,路边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值岗交警,足以看出上面对这次讲道的重视。
毕竟五年才办一届,比奥运会还多一年。
而每次举办,来参加的富豪也是一年比一年多。
这是因为枯智道长的知名度在增加。
因为车流拥挤,路边又全是豪车,所以大都速度快不起来,足足半个多小时,车才慢吞吞的停在了山腰间的一家停车场里。
谭松翰下车四下看了看后,叫起苦来:“这下麻烦了。”
杨广也推门下来,看着偌大停车场中停满的豪车,皱起眉头:“怎么个麻烦法?”
“人,比我想象中要多。”
谭松翰苦笑:“十年前那场讲道,整个停车场不过停了三分之一。五年前,停车场也就停满一半。可今年……”
全停满了。
不用谭松翰继续说下去,杨广也看到了。
停车场中,停满了密密麻麻的豪华车,而后面路上还有很多辆豪车没上来呢,到时候估计只能停在路边。
而这些豪车里有大型商务、有超跑,杨广虽然不认识那些车型,却也能猜出其价格不菲。
最重要的是,这些车车牌很多都是连号车牌。
就算再不没见识的人,也知道连号车牌意义非凡,可以确定的,每辆车的主人都大有来头。
豪车外,一个个富豪穿着奢华,男人必定都是穿着定制西装,女人则都穿着奢华的晚礼服。
他们身上每一块表,每一颗珠宝,都在炫耀着两个字:奢华。
“渝州城的王老板,荆州的周老板……”
念叨着那些熟面孔,谭松翰重重叹了口气:“杨广,恐怕我们得再回去一趟了。如果今年还和五年前一个规模,董必武的诗必定能进前九十九席,可现在看来,应该还不够。”
今年的规模,远远超出了谭松翰的想象。
董必武的真迹虽然珍贵,但在这群一个比一个有钱的土豪面前,恐怕还真不够看。
杨广听出了谭松翰的意思,也有些心烦:“是不是进不去那九十九席,枯智便看不到我?”
“应该是这样。”
谭松翰苦涩的点头。
如果枯智不能亲眼见到朕,对方怎么能认出朕真龙天子的身份?
想到这,杨广深吸口气时,有一行三人从一旁走过,其中的中年男人低声说:“这副从金陵买来的徐大师真迹,应该能进前九十九。今年无论如何,也要找枯枝大师一探究竟。”
杨广曾去金陵永昌当铺,想要购买徐悲鸿的真作。
但到达时已经被买走了。
买走的,应当就是这一家三口。
徐悲鸿的画作任何一副都被炒到了三千万,看来今天的竞争,必定会相当激烈。
“除了董必武的真迹,你家还有更珍贵的东西不成?”
杨广隐隐有些担心,早知道今天这样激烈,他昨天就不该把赵孟頫的翠龙白玉杆赏赐出去。
“有还是有一副的,就是枯智道长曾赠我的那副字。”
谭松翰琢磨了一会说:“那副字虽然未必能入枯枝道长自己的法眼,但在场其他人肯定会有兴趣,如果能换到什么好宝贝,兴许还有机会。”
朕堂堂真龙天子,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崴了脚?
杨广深吸口气,点点头:“只好如此,你快去快回。”
“好。”
谭松翰转身上车,嘱咐司机:“下山,快!”
今年的规模,出乎了谭松翰的意料,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纰漏,对此,杨广也没什么好办法。
谭松翰走后,他便跟着人流一块朝山顶道观走去。
道观此时人声鼎沸,但大家都很有秩序,排着队依次去道观东侧的交纳礼品处,交付礼品。
哪儿,有专门的鉴宝团队,估计礼品的价值,发放牌号。
拥有牌号的,才能进入。
和一群庶民一块排队?
这哪是杨广能忍受的,加上他手上也没礼品,所以干脆站到礼物交纳处的大树下,纳起凉来。
有意思的是,杨广还真看到了不少熟人:赵传宗,黄明远,还有王越秦也都到了。
王越秦同样见到了杨广,忙侧过头去,看都不敢看杨广一眼。
他送的礼物是一副字画,交纳处的鉴宝专家看过后,有些惊讶:“咦,王宸的画?不错,这还是今天第一个有分量的宝贝。”
王宸是清朝画家,乾隆年间的进士。
这种人的墨宝虽然值钱,但也并不算多宝贝。
老燕京城那些带旗子弟,家里都藏着那么一两副。
但王宸这人祖上却很厉害,曾祖是王原祁,康熙年间的大画家,娄东画派的中坚人物,影响了画坛三百年。
曾老祖叫王时敏,和王原祁一样,也是娄东画派开山般的人物。
所以王越秦带来的这幅画,还真挺有分量的。
得到专业鉴宝团队的夸奖,王越秦有些得意,领了牌号后便进了道观。
接下来排队的是个老头,年纪七十岁上下,和其他人锦衣玉帛不同,他穿着很朴素,身边跟着位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脸上全是呆滞之色,好像看不见那样。
很土。
和现场的一切,都很不搭。
排在他后面的人是个富家公子,看老头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耐烦,似乎再说:这种水准的老头,哪来的资格参加今天的讲道?
交纳处的鉴宝专家今天见的也都是非富即贵,突然见到这样一个老头,笑容也微微收敛,但还算有礼貌:“这位老先生姓甚名谁?带来了什么?”
“我叫姜明辉,这是我孙女,叫姜珊。”
姜明辉擦了把汗,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一个油纸包裹,放在桌上:“我带来的,是西晋名士王衍的尚书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