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
刘大坤的普通话并不标准,说话时口音很浓重。
而正厅里的老板又是来自五湖四海,刘大坤说的很多句子他们都听不懂。
可他们都听出了:刘大坤有多痛苦,有多悲伤,又有多恨。
一个死去女儿的父亲,哭泣时有多撕心裂肺。
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聂向楠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眼泪都落了下来。
不少富豪,也低声叹息了声。
世间惨案,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在场富豪那么多,也有很多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对此也见过不少,纷纷有所共情。
当然,也有人一脸讥笑,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家庭的惨案,而是吴兴刚的麻烦。
死者家属,在如此盛大的讲道会上现身,哭诉吴兴刚的罪名,那吴兴刚就算是被污蔑的,身上也不免落上污水。
以后大家再跟他合作,或许就要顾虑一下:吴兴刚,真的值得合作吗?
很清楚这一点的吴兴刚深吸口气,辩解说:“这是污蔑,刘大坤,你说话要拿出证据才行!我吴兴刚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你不能仅凭猜测,就给我乱扣帽子吧?”
“证据……”
刘大坤缓缓摇头:“证据都被吴兴刚抹掉了,酒店监控刚好失灵,就是没有那半个小时的录像。”
“可,我特意去医院问过,就是你点名要我女儿上山的。”
“院方那边也说,本来这次来支援银龙山讲道的是另一所医院,是你非要改成小菲的医院。”
刘大坤如怨如诉:“黄莉医生还说,小菲出事前,就是被你的电话交出去的,凶手除了你,还能有谁?”
刘大坤跪在地上,侧着头看吴兴刚,他的眼睛通红全是血丝,看得出来,昨晚女儿出事后,他就没合过眼。
血丝,就是他对吴兴刚的恨。
此中怨毒,纵使不和他对视的其他人看到,都觉瘆人无比。
吴兴刚的心肝都颤了几下,脸色苍白,咬牙说:“不管怎么说,没有证据就是污蔑,特勤都询问过我了,也宣布调查结果了,你少在那无中生有!”
这件事,其实不管是真是假,吴兴刚身上的污水都洗不干净了。
以后所有人再跟他交往时,都会留个心眼。
大家看吴兴刚的眼神中,也有了幸灾乐祸。
只有周开阳站了出来,摇头说:“刘大坤,就算真的是吴兴刚做的,那你去衙门告状啊,在这说,有什么用?”
“就因为我没有证据,才只能上山!”
刘大坤再次看向枯智,重重磕头:“道长,我知道您被叫做活神仙,一定有办法找出证据的!求求您,帮帮我!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小菲她娘因为伤心,昨晚就久病复发进了重症监护室。”
“能不能救回来,还是个未知数,况且就算救回来,没了小菲,我们活着也没有意思了!”
刘大坤因为长时间哭嚎,嗓子已经开始沙哑:“道长,您如果不帮我,我、我宁愿撞死在这!!”
最后这句话,刘大坤在外面就一直在说。说完,他就开始重重磕头,一下又一下,地面上竟然都砸出了鲜血。
足见,他死志不假。
众来宾们一时间竟谁也不敢说话,都沉默的看着这一幕,叹气摇头。
只有吴兴刚,还在嘟囔着:“证据,没有证据你不能污蔑我。”
“唉。”
突兀的,枯智叹息一声,牵动了所有人的神经。
大家都齐刷刷看过去,刘大坤也猛地抬头,眼中透出希望。
可枯智却摇头说:“刘信士,我的卜算,只能有一个大致的方向。我不是特勤,更不是侦探,你问我要证据,我去何处找?”
登时,刘大坤怔住。
周开阳也轻声说:“师尊,这件事我也听说过,特意去问过衙门了。他们说,本次的事件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自杀,二是意外。”
“如果真如刘大坤所说,刘小菲是个很乐观的人,那她可能是意外身亡。”
周开阳此话一出,刘大坤忙摇头:“不可能,小菲她大晚上去天台做什么?!”
“可能是看风景呢,这不是我们关心的问题。”
周开阳耸耸肩,淡淡的说:“总之,特勤方已经定性了,这件事和吴师弟无关。”
吴师弟这三个字,他特地咬紧了重音。
这就是在提醒众人,吴兴刚是他的师弟,不仅和周家交好,还是枯智道长的挂名弟子呢!
顿时,也有其他人开口了:“对,我了解老吴,他和妻子很和睦的,不可能劈腿找小三。”
“就是,何况还是找一个小护士,换成我,我可看不上。”
“刘大坤,你不会是犯了妄想症吧?非要给自己女儿自杀拉个垫背的?”
有人开口帮忙,吴兴刚脸色好看了很多,讥笑一声说:“刘大坤,我真没骗你,我和妻子恩爱的很。反倒是你女儿,在听说我开了家跨国公司后,在医院时就总勾引我,还说什么,愿意给我当小三。”
“我当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吴兴刚很笃定的说:“我可不会对不起我的妻子,刘大坤,你还是反思反思,你是怎么教育出一个恬不知耻的女儿吧。”
他人闲言,如同尖刀。
每个字,都扎在刘大坤心头,让他再也忍不住的从地上跳起,恶狠狠的扑向吴兴刚:“你敢污蔑小菲,我杀了你、杀了你!”
刘大坤疯了。
妻子在重症监护室生死不明,女儿又被凶手污蔑清白。
再坚强的男人,精神也在此刻崩溃了。
吴兴刚吓了一跳,忙喊了声。
立马就有安保人员左右按了过去,他们都是退伍兵出身,此时竟差点按不住刘大坤。
其中一个只好以手作刀,重重砍在刘大坤脖颈上。
刘大坤双眼一翻,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人生在世,苦日良多。”
枯智看着这一幕,幽幽叹了口气,挥手道:“开阳,把刘信士送去医院,再拨钱,给他妻子看病,一定要看好。”
周围也立马有人拍马屁:“还是道长体恤众生。”
枯智缓缓摇头:“我非神仙,帮不了多少世人,也只能略尽绵力,开阳,去吧,你亲自去办这件事。”
“是。”
周开阳答应一声,就带着安保人员朝门口走去。
这时,枯智无悲无喜的开口说:“虽被些俗事耽误,但,道,还是要讲的。诸位,请坐。”
解决一件俗事,对枯智来说似乎微不足道。
他再次闭上了眼,就要继续今天的讲道会时,正厅角落,忽然响起了笑声。
“呵,呵呵,好一个略尽绵力,好一个体恤众生。”
笑声中,带着讥讽:“枯智老道,你真以为,你这两个弟子说的都是实话?你真以为,一个卖麻花给妻子看病的中年男人,会无的放矢,来这自残?睁开你的眼,看看地上的血迹。”
“好一个人人相护、颠倒黑白!”
说话的,正是杨广,他指着大厅中央沾满泪水和血水的地板,冷飕飕的笑:“如果连谁在说谎都看不出来,你们这些人,大半辈子,还真是活到狗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