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不待金夺动手,自己就先缴械了,举起两只胖手,一副任你处置的模样。金夺反倒糊涂了,这样的人,难道会是反贼?
这样的人,能布局二妖起于陆地?
他缓和口气道:“你真的不是反贼?”
铺中的人几乎都冲出来了,陈成也第一时间站到了金夺身边。
他也被老道士弄得糊涂,责问道:“那你说,你怎么知道的?”
道士道:“我的幡呢。”
同情他的百姓把幡送来,他接了,持在手中,让人去看上面的字:【百晓生】。
他苦笑说:“我就是干这个的。以此为生的,你说我怎么能不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吧?江湖上我有友吧。”
他又说:“你说我说了斩白蛇的卦象对吧?我现在就给你布一局,来来,到时你自己看是不是?”
陈成和金夺两个人面面相觑,傻眼了,眼看百姓们指指点点,说些同情【百晓生】的话,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道士说:“害得这么多人性命,这样的反贼,我也痛恨,你们以为贫道被困在这儿很好受不是?”
金夺和陈成谁也不敢接他的话。
本来觉得他就是反贼,但现在觉得,他只是有点像,只是有点像,你也不能出手就要人的命呀。
二人想趁乱钻回酒铺,该吃酒吃酒,该吃饭吃饭,然而脚步一挪,酒铺掌柜就堵着他们了,挥着袖,厌弃地说:“两位仙士,还是去别家吧,小铺真的受不了惊吓,如果你们非要把兵器架在俺们脖颈,就在这儿吃了,那你们就这么干吧。【百晓生】这么好的人,都差点死在你们手中。”
两人有点不知所措,一看麻二两带着几个甲士从镇上高处走来,就狼狈地逃了过去。
到了跟前,甲士就客客气气地抱拳,话也不多说,只说奉主公之命,接主仆二人走。
金夺谢过麻二两,拉着陈成跟在甲士后面,他也不是善于口舌的人,就只跟着,等着见朱标,也不说些什么话。
在道路更高的地方,朱标接出来了。
就见一人峨冠博带,白衣飘飘,携了一位美娇娘,牵了个咯咯笑的女童站在道路的中央,两侧站满仆妇和甲士。
朱阀果然是朱阀。
金夺上前与他们见礼,又拉出陈成。
陈成也赶紧拜见朱标这个叔父,见得他一身的儒雅气息,正气和蔼,心生好感,问他:“叔父不赴约么?”
朱标笑道:“叔父有点惭愧。”
唐有二司五营十三军。
朱标是在五营之中任过职的人,也算兵家的人,当场叹气道:“若我还有军职,或许能帮得上你父亲的忙。”
陈成把视线移转,只见旁边站着的美娇娘纤柔无力,似乎有病魔缠身,此时却略带挑剔地看着自己。
他尴尬地笑笑,也连忙施礼。
再往一旁看去,是个比自己小一些的少女,或者还应该叫女丫,两撮金鱼尾一样的垂髫,天真烂漫,蹦蹦跳跳,娇嫩小巧的鼻子,粉红色的皮肤,一双惊奇皎洁的眼睛。
难道这就是自己没过门的媳妇?
娶媳妇是干什么用的呢?
虽然看到她聪明可爱,内心有点火热,像是松下了一口气,但这般娇娇滴滴,娶走一定爱哭。
娶她干什么呢?
叔父和婶娘都见过了。
唯独面前的可爱小丸子,不说介绍相见,也不说这是你哥哥,这是你妹妹,从此可以一起玩,这又是为什么呢?
陈成不敢多想,多想了,让人知道,人家笑话。
他和金夺就在朱标的带领下一起去朱家。
朱家不是只一座府邸,而是错落有致的一片聚居区,外侧树立着箭楼,上面甲士持着劲弓。
金夺不由微微点头。
朱阀毕竟是朱阀。
朱标把他们带去一座不小的府邸,跟从的家仆这就散了,由他夫妻带着金夺和陈成来到正堂,落座之后,朱标就开始温和地询问陈成的年龄,喜好,都读过什么书,修习什么功法。
有金夺那双想吃人的眼睛在督责,陈成不敢怠慢,一一作答,但他心里真的觉得太尴尬了,你就被人这么盘问一番,虽然话很温和,其实不就是想知道你配得上配不上他女儿,不是吗?
我都没想想清楚娶媳妇能干啥,你就问我这些呢。
陈成现在对婚姻没有任何应有的想法。
也许如他一样的年龄,少年人就都懵懂知道些什么,但他从山中出来,他就像一张白纸,也许不是白纸,往往不该知道的知道好多,该知道的,却一窍不通,竟不知婚姻意味着什么。
他反倒直截了当地问:“当年我爹和你定下婚约了吗?”
朱标点了点头。
他是不顾身边妻子的反对,笑道:“你以后就在家中居住,这就是你的家了,你姨娘身体不好,还有点接受不了,不想你妹妹这么早就被我许配出去。你也别多想,其实你姨娘心里比谁都善良,她只是意外。”
他扭脸给妻子说:“节轩的儿子就是我儿子。回头我再给你细说,你先派人将他们安顿下来,弄点饭菜,我和这位金义士喝两杯。”
金夺连忙谦让:“小仆不敢。”
朱标摆了摆手,就中断了他的推辞。
饭菜做好,陈成也吃了一些,山野中父子二人和金夺哪吃过什么像样的饭菜,陈成吃得心花怒放。
陈成吃完,见金夺还在陪朱标喝酒说话,就走了出去。
其实,他隐隐约约是想碰到未来的媳妇朱欢儿,因为那是自己见到的朱标家的孩童,尽管比自己小,却可以一起去玩。
否则你站在长辈面前,他不停问你读的道书,修的道艺怎么办?
他问你掌握了多少种道术呢?
几十种,你还要一一背诵给他,演示给他看么?
走出来。
朱标的家里,狗舍七、八座,拴起来的都是异种,沿着廊往前走分别是琴室和筝室,里头分别放满琴和筝,而不是琴一台,筝一架。
陈成震惊得直摇头,接下来,再往前走,就又是其它乐器单辟的一室,门边就有一支竖笛。
陈成想伸手取下来,却还是忍住了,这是别人的家呀,怎么能太随便呢?
沿路走下去,进入一个套院,面前是一个大花园。
深山小庙中长大的孩子。
喜欢的就是园子、树木、野生小动物,这些都是可以碰触的,可以去玩的,捉来听自己说说话也好。
花园正中是一片草地,上方是牵牛魔藤做的秋千,在风中微微还有些晃动,风水镜葫芦被布置下去,闪耀着点滴的灵光,滋养着千娇百媚的花株,雨水连绵不绝,这些花株也没有怎么修剪,有种连绵不绝的蔓延之势,几顶碗口大的奇花被风雨打得残缺,有点像水中鱼妖烂了半个头颅。
花园的西北角还布有假山,凉亭和清池,清池中荷花叶片伸出来两片,上面滚着水珠。
作为客人,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其实也是想在完全没有朱家人呆的地方呆着,觉得自在。
陈成不由快走几步,进入亭中。
天还是想下雨,风一起,天云就变色,变得浅墨一般。
陈成找片干净而且没有水渍的地方盘腿坐下,双臂扣印下垂,开始安静地吐纳,道法中要求的什么功法什么时辰练习,对他来说完全没有限制,他想什么时候修炼,就能什么时候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