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蕃请来了一个红衣少年。
这是数十万土蕃军中挑选出来的专才。
他是赞普和牛魔公主所生之子,人称圣婴大王。
他站在冰坡跟前,身后跟了数十名练气士,身边两队土蕃兵,各自推着独轮车摆出独特的阵型。
他举起双手开始吟哦。
无数的北风开始卷啸。
风聚集。
一个土蕃兵推来一辆小车,放在他面前,他就笑了几笑,喷出一口火来,风卷火走,顿时就呈现出滔滔之势。
他推开土蕃兵,双手推在小车上。
身后练气士一个接一个,排成一排,各自拍打到前一位练气士的身上,最终接续在圣婴大王身上。
一股腥臭的白色液体向前飙射而去。
火紧跟而去。
冰坡不断融化,火却不见灭,就这样一路烧下去。
火光一直烧到丰安军的寨子边上。
士卒迅速禀报给王海滨,王海滨赶来,已经是熊熊的火光,这是练气士想以法破法,方便攻寨。
陈成也来了。
他看了看火,在空气中嗅了嗅,没好气地说:“我以为来了多么厉害的人呢。土蕃集中了营中的牛膏,喷射牛膏燃起大火,这有什么可担心的,让他们慢慢玩好了,论玩火,我才是他们的祖宗。”
王海滨说:“火都要扑来寨子里了。当真不要紧吗?”
陈成说:“有些手段我没有准备,所以不好反击,我是在想,我们灭火干什么?为什么要灭火,他们要点,就给他们点,点了火,不把他们自己也挡住了,而且用火烤冰,在这样的天气里,是在逆天地行事,花费十倍、二十倍的力量,只能取得区区一点作用,还不如他们让冰上结沙呢。”
王海滨道:“我们不管?”
管他干啥?
如果是三五十步,你烧就行了。
日积月累,给你搭了几里地,你这样烤冰,你知道隆冬岁月,北风狂魔在和你们对练吗?
陈成说:“以末将之见。”
周围的人都没听清。
王海滨道:“以谁之见?”
陈成道:“末将,末将,就是我。”
王海滨问他:“谁封你为将了?”
陈成不由脸红,连忙说:“别管这些小节了,你们想一想呀,土蕃人把路烧断了,到了夜晚,一片火光,谁能过去?谁也过不去,土蕃营中一定松懈,我们集中十几只鹤,来往运兵百人至敌后……”
不等说完,王海滨一拍大腿。
是奇袭敌营的好时候呀。
王海滨问:“倘若让你带人入了敌营,你用何手段?”
陈成道:“以火攻火,敌人以火攻我,倘若不还他几分颜色,他能不得意,一得意,岂不是就鼓舞了士气?”
王海滨道:“可我们被围困在这儿,哪来的火油,倘若我们也有土蕃这样的牛膏,我们也就不愁了。”
陈成道:“这倒也是。不过将军你莫沮丧,敌人集中了牛膏,要短短融冰,数量肯定不少,我们为何不夺了他们的牛膏,把他们烧起来呢?”
有个参军忍不住了,大声道:“子昂公子呀,只去了百人,就是敌人有牛膏,怎么夺走,又咋撒向敌营呢?”
陈成说:“他们会自己带进去。”
看着众人一脸疑惑。
陈成忍不住道:”你们都太笨,跟你们说不着。夜里我挑兵,然后我就给你们烧一个十几里连营。”
鱼朝真没说话。
干这些有意义吗?
土蕃要是被烧,营地一乱,按说中军趁势进攻,土蕃就要败绩。
但这一切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就是烧八百里,他们该不动还是不动,他们就是要装傻到底。
但他也没有反驳陈成。
你要赢得信任,你才好把他弄走的,你现在还给他对着干,关键时更不好把他弄走的,不如趁他出兵?我和张小敬留下一个,用来游说扈一娘和白悠悠?
夜晚。
陈成带了张小敬,鱼朝真情绪不佳,情绪不好的人是打不了胜仗的,所以就让他歇着吧,然而挑百人。这个百人难挑了。
挑了几遍,就没有身上没有点伤的。
最后还是挑出了百人。
陈成这就乘鹤出发了,他先出发,是为了作引导,停留在一处背风坡上,向对岸亮雷筒作暗号,还让兵马乘鹤飞过来。
就这样反复运了几回,一只仙鹤撑不住,坠落摔死了,但百余人已经在敌人的一侧。
陈成带人下去。
到了下面,在黑暗中一阵行军。
张小敬提醒他说:“走错了。你怎么奔火光走过去?”
陈成道:“我们假装炸他们牛膏呀,是不是?我们现在就是在告诉他们,我们不想任他们烧下去呀,万一冰烧化完,烧进我们寨子里了呢?”
一路狂奔过去。
一支支火矢不到跟前就仰天发射。
土蕃人还在守着牛膏,等着火进,牛膏跟上接续,没想到唐兵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要来炸烧牛膏。
一辆辆独轮小车就在圣婴大王的指挥下后撤了,撤向自己的营地,只有进了营地,只有兵马保护起来,才不会被他们烧着。
张小敬惊呆了。
他说:“东家你是不是这意思?他们自己推着往自己营地跑,我们跟着追,然后一路追一路点起来火?”
陈成哈哈大笑。
他一伸手,就是一把隐匿符,张小敬接过去,就开始分发,我们要跟着敌人的小车,趁敌不备,追逐他们跑。
跑得越远越好,圈子越大越好,不管跑到哪呀,我们就烧到哪儿。
中军。
不知何时起,萧丁山被人叫醒了,爬起来,跟着一些将士出来,只见土蕃营中到处都是火光,人马嘶腾纷乱。
倘若进军?
他心砰砰直跳。
这是什么样的功劳呀。
我?
他兴奋地奔回大帐,抓上帅案上的令箭,拿了起来,相王的人已经堵在面前了。
萧丁山抑制不住道:“我是将领,如此大胜摆在面前……”
相王的人说:“将军不能只打军事仗,不打政事仗,你击败了土蕃,三郎呢,相王呢,他们怎么办?”
他跪下来了。
萧丁山手中令箭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王海滨也在寨中哈哈大笑。
陈子昂就是陈子昂呀,一条冰坡道路上,因为牛膏这一烤,再一结冰,近处冰道都是琉璃色的,看着就更滑,远处的火,也因为牛膏供应不上,已经渐渐熄火,前看远路,黑洞洞地,焦臭臭的。
陈子昂就是陈子昂。
中军大营中,萧丁山咬了咬牙,一弯腰,又把令牌抓了回来。
相王的人扑上去,就抱着他的腿。
天呐。
这就是生个胖女儿的下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