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跟家里人分别这么多日不见，她还不是去了远方，还偏就在皇城。
半个时辰也不要的路，她好像十天半月也走不回去了。
净魔塔与一般的宝塔不太一样。
它像是直接用一圈儿砖头堆积起来的——燕竹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个小木凳子，再也没有其他摆设。
桌上放了笔墨纸砚，两本厚厚的杂记。
这杂记说来也怪，燕竹听也没听过，更别说看了。
她翻了两眼，手上就全是灰。
窗户只能够供燕竹和邬追这样身体不大的少年进出。
可外面这样高，跳出去无疑找死。
邬追是怎么跳出去又能跳进来的，跳下去之后去了哪里，如何保住一条性命的……这样的认识，跟燕竹以前的生活简直格格不入。
像是有一个燕竹看不见的世间，与她所处的世间完美重合，却又完全不一样。
互不打扰，互相静好。
邬追却是一道亮闪闪又短暂滑过的流星，或许注定不会在她生命中留下太多篇章，已能让她怀疑全部。
“……哎。”
想到这里，燕竹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
“唉——”
一声轻飘飘又沉重的叹息，在燕竹闭上最后，突兀的响彻在房间之中！
燕竹鸡皮疙瘩掉了一床。
她裹紧了小被子，警惕的环顾了一圈儿。
什么也没看见！邬追也没来！
是，是错觉吧？她，她可能是还没睡醒，所以听错啦！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
“呵呵呵呵，明明听到了，还要自欺欺人么？”
室内阴风一闪！
眨眼间，燕竹面前就多了个红衣长发的女子。
同一时间，屋内的灯也亮了一盏——只一盏，还摇摇晃晃像是随时会灭。
比不点还吓人。
红衣女鬼十指尖锐无比，泛着青黑的色泽。她半张脸被埋没在黑发之下，脖颈上缠着一圈儿又一圈儿的黑头发……
她笑起来的声音阴冷无比，虽看不清她的眼睛，但能想象的出来，定然是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
哎。
等等。
血红血红？
燕竹想到了那个白衣少年。
一身白衣，一双红眸，一点儿也不吓人，心肠还是很好的。
——他说的是真的，净魔塔真的有妖孽。先前是被他镇压住了，他一走，便开始作祟了。
不说以后是否只能依靠着邬追过日子，可在离开之前，想必是不得不抱这个大腿了。
女鬼的红衣不是真正的红衣，上面都是殷红殷红的血。所过之处，有血滴一颗一颗落下，浸湿了燕竹的被褥。
“不怕我？你竟不怕我？”
女鬼非常生气。
她黑发暴涨，蜿蜒着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直直冲燕竹奔来！
燕竹捂住了眼睛，嘴上说：“我，我怕得很！但又怕表现得太怕了，反而叫你生气，所以、所以故作镇定！”
“我怕也只是怕你这副模样，绝不是怕你的脸，或是你的头发，或是哪里……我对你浑身上下都没有意见！”
小小姐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
女鬼手指勾了勾，那些黑色头发又如同退潮一般缓缓往后缩。
她盯着眼前的小姑娘，用力的咬了下唇。
——小丫头年纪小，心思纯净，不似其他人花言巧语。这些话听起来，是让她觉着心里好受了些。
妖孽是由有灵的万物修炼而成，女鬼却是因为死了有执念，有怨念，残魂久久不散，游荡在人间。
她杀一个人，便沾上一个因果，入轮回的罪孽更深重一些，下一世受的苦也更多一些。
国师抓住她时，她已满手血腥，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了。
但她认为自己跟其他厉鬼不一样，她杀得都是该杀之人！
她模样日渐可怖，所有人看她的眼神皆是厌恶或惊惧……连鬼也怕她。
‘滴，滴，滴’
她身上的血还在往下流着，在这寂静一片的夜里，如此刺耳，如此叫人不安。
“喂丫头，”女鬼记得，自己是有个女儿的，跟这小东西一样大，“把手放下来，好好看看我。”
“若你能盯着我的眼睛一刻钟不眨眼，我便不杀你。如若不然，我这会儿剥了你的皮，挖出你的心，一口一口吞了……”
一刻钟不眨眼？？
我，我就算不怕你，我也不能这么久不眨眼呀！难不成，难不成你非要吃了我不成QAQ？
燕竹把自己的疑惑小心翼翼的抛了出来。
女鬼沉思了。
——她没想到。
变成鬼魂的她，就是能一整天不眨眼的。
因此没参考到燕竹的人类身体……
不过能这般跟她说话，想必这小丫头也不是很怕。
女鬼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畅快，连带着有其他妖孽要进来分一杯羹，她也统统打出去了。
一时之间，安安静静的房间变得‘群魔乱舞’，各种嘶吼咆哮响彻不歇，把燕竹吵得头都大了！
“……啧，天快亮了。”
女鬼没有伤害燕竹，只是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盯着小小姐看了好久好久。
她不会累，可以一直看下去。
但会被阳光灼伤，减少存活的时间。
女鬼幽幽的长叹一口气，飘到床边来，用带着鲜血的手指摸上燕竹软软的脸蛋。
她黑发慢慢挡在眼前，彻彻底底遮住了这张脸。
她的声音像是从外面传进来的：“我应当是有个女儿的，应当是长得没你好看的。我不知道她是否活着……第一晚放过你，今晚却是不一定了。”
“我杀性难掩，如今是不见血不行了……好好珍惜这一日吧。”
燕竹顶着满是血色的脸，呆呆愣愣的看她消失在墙缝之中。
——这里没有水，她知道自己脏了。
若是邬追今天不来，她就得这么脏一整天。
若是邬追一辈子不来，她得……得死在这里了。
哦对。
不用等一辈子，今晚她就要死了。
“……呜呜呜……”
直到这一刻，生命受到威胁，小小姐才是忍不住了，不想再装‘小大人’，不想再装的那么懂事。
她趴在膝盖上，止不住的哭泣起来。
她不喜欢在小小的房间里吟诗作对，不喜欢在那些陈旧粗粝的纸上写东西，不喜欢坐在那咯吱咯吱发响声的木凳上……她不喜欢这里，不喜欢皇宫，她想回家！
“……”
邬追一进来，看见的便是这么个景象。
昨晚上的这里，是发生过不好的事情。
而他……就在外面守候着，没让女鬼和小小姐发现。
邬追轻手轻脚的跳了进来，将食物摆在桌上，打开了盖子，让香味儿飘散在房间里。
燕竹闻到了，肚子也叫出了声儿。
可她吓得手脚僵硬、酸麻得很，动一下便钻心的疼。
“……不是你的缘故，”邬追走过来，捏着她的下巴，用热热的湿帕子一点一点擦去小小姐脸上的脏污，“是女鬼给你施了法术，让你不能离开这张床。”
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