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法庭证据中的一段短信记录，对话人是 18 岁的康拉德·罗伊和他的 17 岁女友、米歇尔·卡特，对话发生在 2014 年 7 月 12 日，康拉德正在走向人生的最后几个小时。

    凌晨 4:28 ：

    康拉德·罗伊：「我不知道自己还在等什么，但我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不知道自己还算是什么......」

    米歇尔·卡特在一分钟后回复了消息：「...... 你整天说自己要做，但一直在拖延，如果你不采取行动的话就只能一直这样。」

    凌晨 4:30

    康拉德：「你想让我现在就做吗？」

    他似乎还不太确定，两分钟后，又发了一条信息：「现在是不是太晚了……我爱你，明天发信息给你。」

    米歇尔马上回复道：「不，现在可能是最好的时机了，大家都睡了，去你的卡车里吧，没有人会出来看到你的。」

    米歇尔如此急不可耐想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2014 年 7 月 13 日，马萨诸塞州费尔赫文的人们在一家超市的停车场中找到了康拉德的尸体，他死在了车窗紧闭的黑色皮卡中，车里还放着一台便携式发电机。法医分析表明，康拉德死于过量一氧化碳。

    五天前，米歇尔·卡特曾经给康拉德发送过一则新闻报道：美国消费者产品安全委员会发布了一则警告，在室内使用便携式发电机可能导致一氧化碳中毒。

    「有很多办法来产生一氧化碳，我刚在网上查了几种方法......」这是当时米歇尔发给康拉德的信息。

    而在 12 日，当康拉德还处于「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的挣扎之时，米歇尔又及时站了出来。

    经过凌晨的一段对话，时间来到上午 9:53 分，她对犹豫不决的康拉德再次提起了发电机这个主意：

    「你已经准备好了，你只需要打开发电机，然后就可以自由并快乐下去，不要再推迟了。」

    她让康拉德保证，这次不会再打破承诺，会赶快找一个安静的停车场做个了断。康拉德说，他需要去海边走一走，兜兜风。他刚刚上完三个月的课程，正式获得了作为船长驾驶船舶的资质，但他来不及出海远航了。下午的时候，他还跟朋友说起借用自行车的事情，似乎还是在努力地想要过好大学开学前的最后一个高中暑假。而米歇尔一直在催促他，赶快执行计划。

    大概六点的时候，在米歇尔追问下，康拉德终于开到了停车场，开始摆弄便携式发电机。康拉德似乎又开始后悔，他开始追问：

    「我会不会意外害死别人......当他们打开车门的时候？」

    他在决定赴死时，还在担心会不会伤及他人，当人们回忆起康拉德时，很多人提到了他的善良，而他的善良也的确在生命最后时刻依然闪光。

    米歇尔则努力打消着他的顾虑，告诉他，人们看到发电机就会知道有人用一氧化碳自杀，不会意外在开门时吸入。他们讨论了一会要不要放一个警示牌提醒目击者开门时注意，康拉德在最终决定打开发电机之前，还问米歇尔这样会不会产生很大的噪音。

    在面对死亡时，他像是第一次参加舞会的羞涩男孩，不知道该如何牵起舞伴的手。

    18:20 时，康拉德发了一条消息：

    「我要走了」

    米歇尔回复道：「你可以做到的」，就像是鼓励准备上场比赛的橄榄球运动员。

    18:25 ，康拉德留下了最后一条信息：

    「好的，我快到了。」

    二、 PUA 杀人疑云

    康拉德死后，警方很快留意到了他和米歇尔的短信记录，怀疑这场「自杀」背后其实是他人操控的结果。

    2015 年 2 月 4 日，在经过六个月的初步调查后，米歇尔·卡特以过失杀人罪被提起公诉，然而，关于教唆自杀是否构成犯罪，这是一个具有高度争议性的问题。即便在判例浩如烟海的美国，也缺乏可以参考的权威判例。

    2011 年，明尼苏达州一名男子假装成护士，诱导抑郁症患者在网上实施「安乐死」，从观看他人自杀的视频获得快感。这名男子因此获罪。但该案前提是明尼苏达州法律的确有将协助实施自杀入罪的条文，而米歇尔所在的马萨诸塞州却没有类似的立法，检察官需要在 7 月 12 日的几条短信之外，找到更多的证据来还原事件全貌。

    从起诉到开庭审理，整整用了两年的时间，在此过程中人们开始审视两人的恋爱过程：教唆康拉德一步步走向不归路的米歇尔，是不是一位玩弄感情、控制他人的 PUA 高手，她到底是处于什么动机一再催促康拉德赴死？

    

    2012 年的时候，康拉德和米歇尔第一次见面，从此开始了长期异地恋。虽然两人所在的城市相距不过四十英里，但康拉德似乎有些社交恐惧，更加喜欢短信往来。

    说起来，两人的家庭还算是世交，交情可以追溯到祖父母辈。在康拉德自杀前不久，米歇尔还发信息让他放心，显得对康拉德的家庭了如指掌：

    「我不是说了嘛，我会照顾好他们（康拉德的家人）...... 他们会慢慢接受的，自杀的人都不应该想这么多。」

    这条信息的发送时间是 2014 年 7 月 12 日上午 10:26，当时，康拉德正在和家人在一起，陪着母亲和妹妹在海边散步。康拉德的母亲想好好劝劝儿子，她搞不明白，为什么高中成绩优异、获得 3.88 GPA 、参加田径和划艇队的康拉德对自己的前途丝毫不上心，就连大学送到门前的录取通知书也懒得拆开，最近几天只是闷头发短信。

    但她也不敢把话说得太重，康拉德的精神状况在这一年间都不太稳定：几个月前，他因为过量服用扑热息痛入院洗胃，而不肯说是为了什么；他经常和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交流，开始吃抗抑郁药物。但很少有人想过康拉德会真的尝试自杀。

    按照检方起诉时的主张，是米歇尔促使康拉德产生了自杀的念头，并且一步步作出规划帮助实施，从购买产生一氧化碳的发电机，到帮忙选择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事无巨细地参与策划。检察官认为，米歇尔已经厌倦了和康拉德的关系，想要扮演一个不幸的自杀者女友的角色，博取外界同情。在康拉德去世后，米歇尔摇身一变，成为了反自杀的舆论意见领袖。

    在康拉德死后不久，米歇尔联系到了家乡的棒球队，组织起了一场义赛，比赛门票收入将被用于捐献给自杀预防机构。

    「虽然我没能阻止男友的死亡，但我希望挺身而出，挽救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