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为了进行更加细致的面对面交流，老先生还不辞辛苦地从隔壁房间过来了。
直到刘老师借助他塞门缝用的地垫进入房间时，杜言才发现，擦jio的“地垫”不是地垫，是老先生铺开的头皮，毛茸茸的毛毛也不是人造毛，是老先生花白的头发。
嗐！怪不得这垫子擦jio都嫌小，颜色也染得不均匀，本来还以为是偷工减料贪便宜买的特价产品，搞半天其实是晾干的头皮啊。
老先生的本体还卧坐在隔壁房间，淌了一地的黑色液体则顺着地板流过来，把这层皮一点点填充满。因为杜言还在门口堵了东西，半满的皮差点卡门缝里，还是杜言帮忙调整了液体在皮下的分布才把人给拽进来的。
等液体填充完毕，杜言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软趴趴的、仿佛随时都能摊地上的黑色人形。
只有头上有遮挡物的人形用墙面当黑板，老先生讲解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二者配合默契，力求为杜言带来一节声情并茂的数学课。
而杜言，虽然在地垫突然逃离岗位的时候惊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拿枕头里的填充物补充了空缺。
之后就是积极配合老先生的讲课，时不时地提出问题或者做出一副“原来是这样啊”的顿悟表情，让阔别讲台已久的刘老师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然而，貌似认真听课的某寒门学子，他的眼睛虽然时刻追逐着人形老师，但注意力却不在人形老师辛苦书写的板书上，而是停留在人形老师不着 寸缕的身体上。
杜言：……真的好像充水气球啊。
这个皮剥得好精细呀，都可以观察到液体在里面的流动……
口鼻那里明明是漏的，结果液体还是乖乖地被拦住了。仔细想想，如果拦不住的话……啧，啧啧。
万幸的是，认真讲课的刘老师并不知道长着一张好学生脸的小同学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还可以用和蔼可亲的语调为小同学出几道练习题。
被老师叫上去解题的杜言小同学眨眨眼，乖乖接过老师递过来的粉笔——一根被撅下来的手指，里面填充的黑色液体已经固化了，在白色墙面上写字很好用。
慢吞吞地把题目看了一遍，做出有些紧张的表情，杜言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解题过程，刻意算错了两处。
刘老师出的几道题，难度设置合理，由简到难，最后那题显然是拓展题，作为一个数学不太好的学生，他必不能做对，写个“解”字就差不多了，要维持人设的嘛。
见小同学因解不出题而露出的沮丧神情，人形老师用自己水嘟嘟的手掌拍了拍小同学的肩膀。
“这种题一般都是最后的压轴题，会做的人本就不多，杜言同学在数学上不太擅长，就不用在这种难度的题上花费时间了，可以把时间放到提升其他题的正确率上。但是，不会做并不代表就不能从这拿分了。像这样光写一个解字，阅卷老师是不会给你分的。我们尽可能地把能解出来的问题都写上去，即使最后拿不了全分，三四分的步骤分还是可以挣一挣的。你看这里……”
“这样吧，我再把这道题的解题方法和你讲一讲，不会用没关系，开拓一下思路，说不定能在解别的题型时用上……”
杜言同学就这样听老先生讲了近两个小时的数学，临课程结束时，老先生还习惯性地想要布置一下作业，反应过来后，立在那儿的人形老师怔了好一会儿。
黑色的液体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被浸湿的一张皮静静地躺在地板上，莫名显得有些凄凉。
杜言看了眼时间，刚过五点。
距离天亮还有一点时间，杜言从衣兜里摸出那张皱巴巴的任务单。
除了在这破医院待到天亮之外，杜言还有两件事要做：拍照，以及，捡破烂。
前者杜言已经有了思路，不是说要拍一些吓人的照片来编故事吗？面前这张人皮就挺吓人的了，怕就怕拍得太清晰过不了审，而且，拍别人东西总要主人家同意才行。
后者嘛……金属废弃物，用来卖钱的……被他拆得七零八碎的铁架床可以利用一下，也不用拿太多，两三根铁杆压一压、折一折，也方便他带走。
这样打算着的杜言，又端起一副好孩子的拘谨嗓音：“刘老师，我能借您的皮……拍张照片吗？”声线微微颤抖，再有一些吞咽的小动作，这股清纯可人的味道不就来了。
“……你一个小同学，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做什么跑到这破医院，还要拍一些不能看的东西？”隔了好一会儿，老先生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小孩子晚上要乖乖在家睡觉，不要出来乱跑……”
感受到草人设乐趣的杜言，继续软小可怜无助：“我、我也不想的……那天，有一个记者来找我。他说，我只要在晚上进来这家医院，再拍一些看起来很吓人的照片带出去，他就给我一千块钱……妹妹生日快到了，我想送她一套辅导书……”
冒着生命危险深入险境，就为了一套辅导书？
退休返聘刘老师果然被小同学感天动地的学习精神给触动了，他叹了口气：“你拿去拍照吧……那个记者，是不是一个地中海发型，鼻尖长了颗黑痣，穿得很邋遢，脸上很油腻的中年男人？”
杜言微微眯起眼，却仍然是那副软包子似的声音，带着点惊讶的样子：“是的，他鼻尖上有颗黑痣！刘老师，您见过他？”
“那是个骗子，你不要轻易相信他。”老先生像是想起来什么令人不快的事情，有些愤愤的样子：“你回去给他照片的时候，一定要先拿到钱再给他照片，要记住了。还有，以后不要和这种毫无信义的骗子再来往了，他们只会利用别人，只会关心自己的利益。”
“他对您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