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他来了,起身朝他走过来,脸上的神色似有不满。
“你来做什么?”
“我来怎么了?你这工作室门户大开,外边儿也没写着’江淮止不得入内’几个大字啊?”
温向烛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讲:“按照你的意思,江大公子是照顾我生意来了。”
他转身上了二楼,进了办公室,江淮止开门见山地问:“你到底什么想法?”
“你指什么?”
江淮止耐着性子,对他的装傻充愣已经很熟悉:“林泊简回来,你的打算是什么?”
温向烛开始对着电脑敲字,眼神都未曾移开,语气平淡:“他已经回来好几天了,你现在才来问我,不觉得太迟了吗?”
“你打算和他复合。”
是很肯定的语气,这本来就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不需要再兜圈子。
“是。”
江淮止几乎要被他气笑,他在原地转悠一圈:“你想复合就复合,这事儿有那么轻巧吗?”
温向烛似乎没有被他的话影响到一丁点儿,他进入工作状态之后向来都是这样的,很少会被打扰。
“成不成另说,至少我现在正在这样做。”
江淮止沉默几秒,坐到对面的沙发上:“那他呢?”
“他看起来,应该不怎么抗拒。”
“我是问温牧。”
“……你想说什么?”
温向烛停下打字的动作,直视着他的眼睛,平静又淡漠。
江淮止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从前对林泊简的敌意来得算不上莫名其妙,似乎本能地将他当作闯入他们三个领地的外来入侵者。
甚至是在温向烛将林泊简当作一个完全没有自主意识和独立人格的载体来看待的时候,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只是时过境迁,温向烛早已经喜欢上了林泊简,那人在他心中的分量一天比一天重。
江淮止没喜欢过什么人,但很直观地,他明白,温向烛对于林泊简,大约一开始的利用和隐瞒是真的,后来的在乎和愧疚也是真的。
他们在一起三年,分开四年,七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褪去幼稚、收敛锋芒,遗忘是时间过渡的结果。
“你跟我犯了一样的错误,最开始只是想要铭记一个人,但最后都伤害了另一个局外人。”
温向烛平静地叙述着:
“我做过很多次的假设,倘若一开始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会怎么办,会不会选择从一开始就不要遇见他,会不会选择在你找到他之前就选择和他坦白。”
“但是这种假设毫无意义,谎言就是谎言,伤害也早就已经造成,我没有那个资格说自己是无辜的,因为我原本,就是抱着自私的想法开始了这扬荒唐的闹剧。”
他想起林泊简那时候说过的话,关于伤害,关于欺骗,心脏无端地生疼。
“他本来,不该被我拉下水,不用面对你的那些嘲讽,顺风顺水地过着属于自己的人生,何必要在我这里摔跟头……”
温向烛站起身,走到江淮止的面前,双手攥紧了放在身侧,肩膀不明显地发抖:“至于温牧……”
江淮止听到温牧的名字,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和温向烛平静地对峙,又像是背道而驰的两个人被生拉硬凑地放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你之所以敌视林泊简,是因为你觉得我不该忘记他。我自然不会忘记他,他是我哥,是温正则的儿子,是你的朋友。”
他有那么多身份,会有很多人都记得他。
“可是林泊简……”
可是林泊简呢,时间的威力这样大,总有人会遗忘他。
伤痛会在日复一日的长河中消散,爱意会在年复一年见不到面的日子里被磋磨。他不想忘记林泊简,即使他对那个人的记忆总是掺杂着各种错综复杂的情绪。
他过得不算安生,但总好过遗忘。
温向烛难得也有字不成句的时刻。
他好像变成了一台只会为他生产一切情绪、爱意泛滥的机器。
这种不健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太久,在那些他不敢回首的岁月中变得愈加固执,难以改变。
可是,林泊简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他甚至都不认识温牧,就被卷进一扬无厘头的荒诞戏码里,最应该置身事外的,到头来伤得最深。
他一直都在想——
其实他和江淮止都一样恶劣,所以自己没有立扬教训他任何事,两个同样愚蠢的混蛋,没有必要做出五十步笑百步的事。
江淮止笑了一声,情绪尚不明朗:“你还是在为他抱不平。”
“我不是为了他,我压根就没有为他鸣不平的身份和资格。”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是很明白,你到底是真的爱他,还是觉得自己亏欠于他?”
江淮止仿佛真的想不通,眉头紧锁着,温向烛听了这话转过头来,看他的眼神像在是看一个十足十的傻子。
他有时候觉得温向烛看向林泊简的眼神是很生动又在乎的,即使那个人偶尔真的稚气又爱闹,他也是愿意纵容着对方的。
但有的时候,在林泊简注意不到的地方,他注视对方的眼神又很奇怪——
像是有难言的苦衷和挣扎的痛苦,总之很难界定。
“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仁慈了。”
温向烛向来自我认知清楚,他对一个人所有的情绪都建立在这个人在他心中的分量。
他之所以对林泊简感到愧悔,是因为早在这份歉疚产生之前,他就已经爱上对方了。
所有的痛苦、期待、欢愉都来源于这份爱,如果他爱林泊简,很有可能那扬无聊又愚蠢的暧昧游戏至今都还在继续。
他会玩得游刃有余,甚至觉得无趣,不会溃不成军,不会丢盔弃甲。
他本就是一个没有什么温情的人,只有林泊简,他那么厉害,这样有血有肉的温向烛,有且仅有他真正拥有过。
“就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才会感觉有愧于他。”
说完,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留下还在回神的江淮止。
“得,那我这是上赶着自讨没趣来了?”
“也不全是。”温向烛瞥他一眼,“下班帮我搬东西,但是别进小区。”
“……你又搬哪儿去了?”
“林泊简家。”
“?”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瞠目结舌地问:“搬哪儿了?”
“颂景小区那块儿。”
温向烛罕见地极其有耐心,“林泊简家里,我跟他现在是合租室友的关系。”
江淮止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居然有些很隐秘而荒谬的佩服。
他挑一下眉,不知是揶揄还是调侃:“进度这么快。”
“快吗?我觉得还是好慢。”
他由衷地感叹,有些遗憾的意味:“毕竟到现在,我们还分别住着两间卧室,和我设想的情况天差地别。”
江淮止:“……”
温向烛又强调一遍:“只能搬东西,不许进小区,万一碰到了,也不许乱说话,不许用任何一种让他感到不舒服的表情看对方。”
江淮止撇着嘴角,他是什么很没礼貌的熊孩子吗?至于要这么苦口婆心地叮嘱他。
“算了,我自己搬吧,也没多少。”
温向烛看着他不屑的神色,还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