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最前面的是一男一女,男子气宇轩昂,女的容颜绝丽。
雪花纷扰,姬九霄一时不能阅尽来人,只知这队身着白色披风的男男女女绝非学宫之人,她也并未听说学宫近日有这么多外客来访。
其中任意一人的气息都比姜逐鹿强横,她摸不透、探不清。
不知学宫为何放之任之,难道是护山大阵和一众大人都未曾察觉?不可能,定是有其他要紧因由,她对于小师叔和甲夫子的信任确凿无疑,等同于天性。
更不能叫白玉跑,跑不掉!如今只能多拖一时是一时。
姬九霄在电光石火之间思忖良多,她扬着子壁沉声笑问:
“诸位可是我青莲学宫访客?我家山主说话就到!倘若不是,拜山求学的,和那走亲访友的,我学宫招待,路过歇脚的旅人我学宫也招待···”
就在她说话的当口,站在最前方的一男一女用一种极为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中有审视、惊喜、胆怯,似乎还带着些莫名其妙的疼爱。
又一番不着痕迹的审视后,只见二人褪下雪帽,四目氤氲湿润,骤然磕头至地:“公主!属下来迟了!”
后面列站之人跟着褪帽拜地,动作整齐划一,竟无一人有异。黑色头发一露,便看到乌压压一大片,姬九霄一眼望去,估摸着对方至少有二三十人之众。
“不是,你们这是唱的哪出来着?我不过是青莲学宫区区学子,可不是你们的什么公主,客人可别闹出认错人的笑话来。”
“公主!请您再仔细看看我等,鹧鸪台上您的‘游龙惊鸿’啊?”
见公主仍旧茫然不知,似乎把前事都抛之脑后,二人都不肯起身,心知定是那扬血海深仇所致,为首的女子愈发呜呜咽咽。
谛白玉轻轻扯了扯她衣角,稍稍靠近低语道:“姐姐,适才你说话之时有人布下结界,我才看出来是甲夫子哥哥的‘镜花水月’。”
姬九霄看着眼前跪伏在脚下的众人越发糊涂,按说山主甲夫子早该现身,哪知他不光不管,反倒还帮忙整了个结界遮着···小师叔和花花为何也不来?
“既然各位执意如此,那就快快请起,把这里里外外细细说与我听。”
“遵!”
众人刚齐齐起身,就有人抬出一张大大的狐裘软椅,转眼便送到九霄身旁,随即一女子为她撑起一柄金黄色的大罗伞遮雪,又有两位秀丽女子端出热茶果点奉于一侧,众男子则分列于两边。
二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谛白玉又悄悄问道:“姐姐,你亲生爹爹莫不是元初共主?”
见他九霄姐姐不知其意,白玉又说:“想那青州的含章太子、钧州的小锦鲤也没这种排扬。你看这些人里头,最弱的几个婢女模样的,也身具蜕凡初境修为。”
他这随口一说倒是把来人惊了一跳,心想这孩子果然聪明。
“谛白玉啊谛白玉,我若是元初共主之女,哪里还能来这劳什子学宫苦哈哈的修炼?还不天天挥霍无度吃喝玩乐?”
“公主!还请公主慎言!”为首那女子一听,一张俏脸吓得变了颜色,忙又跪下正色说道:“娘娘定下的家规有云:享乐行,贪图享乐不行,无头无脑瞎享乐不行,有胆敢犯,往死打!”
又是一大片人跟着跪了下去。
姬九霄无可奈何,闭眼长叹一声:“都起来!你娘娘的家规有没有云过‘膝下有黄金’?说正事要紧。”
“公主,这···”女子看着谛白玉支支吾吾不肯多说。
“你们只管说,天下事他尽知,再说自家弟弟哪里用回避?先说说你们究竟是何方的神圣。”
男子同领头的女子再次交换眼神,犹豫再三后,女子双眼含泪,颔首回道:“禀公主,奴乃鹧鸪台上揽月宫三十六名‘游龙婢’之一,娘娘赐名锦瑟,与梧桐、霓裳、潇湘、琉璃四人合为‘游龙婢’五副首,也是您的五名近婢。”
“禀公主,属下乃揽月宫‘惊鸿卫’首领探春令,领‘金吾’、‘抚夷’、‘龙威’三卫队,合计七十二涅槃亲卫。属下无能,刚刚才探到您的下落,我等108人本该齐至,只因有二人失踪百年下落不明,其余人等多数距此遥远,此刻均在赶来途中,还求公主降罪,探春令领罚!”
“你就是‘庚子探花郎’探春令?我知道你,你果真是二十岁中探花郎、八百岁入地仙?”
探春令双眼精光凌厉,冷冷瞥了谛白玉一眼,语气瞬间没了刚才的温和有礼:“回公子,正是。”
白玉又哪能知道,‘庚子探花郎’探春令的心里眼里,就只有共主姬修元一家三口,莫说其他人,就是那些隐世的神仙遇着了,都从不会拿正眼瞧的。
谛白玉只觉得浑身气血一滞,神识震荡,他赶紧递给九霄一个‘此人极其厉害’的眼色,九霄心中也惊愕不已,什么样的主子才能收伏地仙做侍卫?可她没有想到,探春令是六百岁入地仙,如今呢?
“我也问一句,尔等可认识五蕴、空谷二人?”
“啊?···回禀公主,五蕴乃娘娘‘不二宫’宫外走办,想来当年也是常常见公主的,而空谷则是我金吾卫队长,此二人属下都认识,其中金吾卫队长也是属下苦苦找寻之人,公主可是认识他二人?”
言至于此,姬九霄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只是她也未曾料到自己此刻竟能如此平静,微微一顿沉声说道:
“那是后话,即刻把所有的一切,原原本本细细说来。”
就在此时,在探春令的眼皮底下,在甲夫子的“镜花水月”结界里,一个不起眼的游龙婢嘴唇似动未动,微不可察地轻吟着什么,吐出一缕无色无形的事物,飞进姬九霄口鼻,无一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