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这样精，所以哇，我就越热乎你。”高世才嘿嘿地笑了起来，“夏赤芳要像你，我也不会这样。”
“夏队长哪一头不好？六户庄奶们，哪个有她漂亮？就连死鬼夏赤兰也不如。我看你是家花蔫，野花香，人家的老婆都漂亮。”
“嘿嘿，没拎起来看，讲话还一套一套的。所以哇，我是真的喜欢你。才托人扯来了这些布。”
“皇帝娘娘叫花婆，胯下的〇都是一样的，你专打歪心眼，就是想吃人梢头（占人便宜）。”
“味道不一样嘛。所以哇……”
“什么味道不一样？我看你是皇帝娘娘戴蓼子花——就喜欢这个吊吊（调调）子。是一种贼心。”说着，拉开门，抬高声音，“你走不走？”
古人说：“病西施皱着眉挺好看。”这栾中翠呢，发起火来更好看。由于几个月来好伙食的滋养，高世才觉得栾中翠已经完全符合自己心中的标准了，就是还差衣服配。常言说：人要衣，马要鞍。一百分人材，九十九分是衣裳。但这个栾中翠，八十分人材，只要二十分衣裳，就成了一百二十分人材。她要是配上自己精心选择的衣裳，那真是万中挑一的人尖子。可是这头犟驴，就是磨不开脑筋，只一个死理认到底。他好恼火啊！他就不信，他高世才要人有人，要貌有貌，要权有权，呼风唤雨，脚踩神墩乱晃动，偏偏就比不下去那个歪躬瘪枣，勾头蜷颈，人不像人，货不像货，十足烂老好的廖道龙！他无论如何要实现自己的计划，死也要把栾中翠这块翠玉征服过来，含到嘴里，吞下肚子。他丢下布料，说：“衣服要做对襟的，不要再做满大襟的，那不时兴。”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盘算新的计划。
恰好没几天，桂如月车水刮伤了腿，住进了医院。高世才一门心思全搁在桂如月身上，直到她疯了，心才又转了回来。
栾中翠每天只做七八个干部的饭，其余时间就抱着胳膊玩，比起生产队干活的人不知享福多少倍，还和干部一样吃香的，喝辣的，长得红白蛋生的。这都是得福于高世才。可是她不领高世才的情。高世才买洋皂，买花露水，扯布料，献殷勤，栾中翠不买他的账。栾中翠为什么能如此铁石心肠，半点儿不动心？只因为他俩是土生土长，兜兜肚，玩泥巴在一起长大的。栾中翠把高世才看了个纸糊灯笼——通透亮，对高世才有五条防线，怎么会对他有好感呢？
栾中翠知道：夏赤松是被高世才捏造罪名，送上断头台的。自己的哥哥栾忠文是被他弄成右派，送去劳改的——打右派那年，有一天起西风暴，下大雨，哥哥说：“西风好，西风是杀虫的（农民认为西风暴能杀死庄稼的害虫）。”只这一句，就被董达栋抓住，报告了高世才。高世才向工作组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认为：西风就是资本主义，东风就是社会主义，说西风好，就是说资本主义好，就是在攻击社会主义，就是跟我们党唱反调，就这样被打成了右派，弄得妻离子散。嫂嫂夏赤兰是被他活活整死的。桂如月是被他逼疯的。就连他的亲妹妹高世荣的死他也脱不了干系。高世才就像一只疯狗，瞅上了某个人，那人的灾星就到了。在栾中翠眼里，高世才是一头野兽，一个魔鬼，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栾中翠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他的猎物，但她不肯就范，不肯屈服！她要抗争！宁可像嫂嫂那样被他吃掉。但在被吃之前她还要把他的牙齿杠一下，最好能杠掉他的两颗牙齿！所以她不能让他遂心，让他快活，让他轻而易举地得到满足。她要用对抗的办法使他恼火，使他愤怒，最好是让他变成疯子！栾中翠这般盘算着，不能让高世才对自己绝望。如果他绝望了，反而治不到他了。只要他还想着自己，就有办法治他。对，要想办法勾勾他，别让他断了邪念。
可怜栾中翠，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竟然还要用角去抵触屠夫，多么可悲，多么壮烈！
高世才受到栾中翠的冷遇，一直闷闷不乐。有一天下午，栾中翠去给高世才送水，高世才闻到了香水味。这香水味是从栾中翠身上散发出来的。“有门。”高世才一阵狂喜，“女人到底经不住诱惑！看，我买的花露水她还不是用了？用了我的花露水就说明她回心转意了。”他急急奔到房门边，压低声音说：“晚上八点我去你的房间。”
栾中翠满脸绯红，点点头，旋风般地走了。
八点，高世才在等待八点，栾中翠也在等待八点。他俩就像敌我双方在等待决战的时间。
高世才两眼似乎冒火，不时盯一下桌上的那个小闹钟，眼巴巴地指望着它打铃。可是它就是不打。他这时候甚至想：这闹钟可能是太小的缘故，走起来没有劲，麻个一定要去买个大的。
好不容易熬到八点，闹钟还没有打呢，他已走到了门外，猫着腰，轻脚轻手地走到栾中翠房门前，用手一推，门虚掩着。他闪身进去，听到栾中翠压低声音喊：“来喳——”就急急闩好门，猛虎下山似的扑了上去。栾中翠果然早就睡好在床上，他扒在她身上，一手抱住她的头和她亲，另一只手胡乱地脱着衣服，口里说着亲昵的话：“哎呀，中翠，我的小刀豆啊，几十年前我就想着你，所以哇，我真是郭孬子干狗肉——急过之头。”
“你感觉怎么样？”
“我的小刀豆唉，刺激，你紧揪揪的，刺激。”
“那——夏赤芳呢？”底下的栾中翠压低声音问。
“那个老套筒，哼，松垮垮的，烂瓤瓤的，所以哇，一点味道都没有。我早就想甩掉她了……”
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