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杰伦带着学生走了好几个小时,才到了白鹿大队部牛王庙。简铁环、栾迎丰接待了他们。简、栾二人见夏同久被打成这样,放声大哭起来。钟校长连忙劝他俩别哭,问有没有地方安顿夏同久。栾迎丰让夏同久睡在自己的床上,廖逸娇帮着简铁环开始为夏同久涂药。钟校长这才问及简书记。简铁环说:“我爸爸去合肥了,送我妈到精神病医院去了。”
钟校长“啊”了一声,心想:看来,简书记也不轻松呀!
钟校长哪里知道,简得志何止不轻松?简直就是在受罪!
自从武老虎找他谈过那次话以后,简得志照样我行我素,拒不执行吃食堂的命令。武书记为了控制他,专门派了一个姓廖的副书记在白鹿蹲点,专抓吃食堂的事。简得志明抗硬顶,吃食堂的制度就是推行不下去,廖副书记也没办法。
在武老虎传达县里的精神,号召各大队向水库工地义送粮食的会议上,神墩大队第一个响应,高世才豪言壮语,要向水库献粮八万斤,赢得了片片喝彩和震动梁瓦的掌声。
武老虎趁机鼓动,要各大队向神墩学习。随后各大队果然争先恐后各自报出自己的义送数计,只有白鹿大队没有吭声。简得志扳着指头核算,算来算去,白鹿大队主粮没有多余的。哪有粮食来义送?他站了起来,说:“这个这个,白鹿大队本来没有粮食义送水库,白鹿大队人口1003个,1——3岁的107人,4——7岁的123人,8——12岁的159人,13——15岁的98人,16岁以上的516人,把小孩子打折以后,合760个大人,这晌子离明年午季是六个月,180天,这个这个,全大队每天吃粮照760斤计算,需要136800斤粮食,而白鹿大队目前只有13万斤,尚差6800斤,哪里有粮食义送?”
简得志一番话,让所有在座的人个个耳热心跳:人家老简工作多么细致啊!他说的话铁板钉丁,算出的数计点点相对。比比自己心中无数,只知道随大流,一窝哄,胡吹瞎说,真得向老简好好学学呀。
“但是,这个这个,目前的中心任务是修水库。”简得志话锋一转接着说,“修水库是为人民造福,是千秋大业!所以,我们白鹿人民决心以瓜菜代替粮食,义送水稻两万斤。比起神墩大队八万斤虽然少得多,但是我们敢保证,送了这么多水稻给水库以后,白鹿人民不会饿肚子。这个这个,不会刚把粮食送到前方去,后方家里就出现饿死人的现象。那可不是党的人干的事!”
简得志的一番话,掷地有声,让许多大队干部哑了口,一个个不敢吭声了。因为他们谁敢像简得志这样拍胸口,自己的大队不饿死人?就连高世才也只是“所以哇,”“所以哇,”讲了几句含含糊糊的话以搪塞。
武老虎赶紧说:“同志们,老革命就是老革命,能以大局为重,精神确实可嘉。”
……
第二天,白鹿大队挑去了货真价实的两万斤水稻,而神墩大队却挑去了四万九千六百斤石头。
这以后,简得志仍然跟不上那个“一日千里”的形势,叫他闭着眼睛瞎吹,昧着良心做事,拿老社员生命当儿戏,他简得志怎么也干不下去。他决心跟歪风对抗到底!只要自己存在一天,就一定要坚持一天。所以决定送桂如月到省立精神病医院去,先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等到自己有一天倒了,不至于妻子没着落。
钟校长没见到简书记,很是失望。简铁环说:“钟校长,您再等等,就的,天亮以后,爸爸也许就回来了。”
钟校长不是担心别的,他看到简书记这个处境,接受夏同久可能有困难。自己不是在给简书记添乱吗?
就在这个当口,简书记回来了。他背上还背来了一个人,仔细辨认,大家才认出是桂进宝。徐大来说“洞洞洞啊,几天不见了,你这个家伙怎么搞成这个卵样?”
桂进宝听了,怛气哼哼地哭了起来。
徐大来说:“哎哟,怎么这么寒卵胃?”
简铁环、栾迎丰、廖逸娇围着桂进宝,一边流泪,一边劝止。
桂进宝怎么搞到这个下场?都是高世才作得孽!
桂进宝被强行送进精神病医院,高世才对医务主任说:“这孩子疯得严重,好咬人,所以哇,你们可得留心点。”然后他们就走了。
下午,医生给桂进宝检查,桂进宝说:“医生,我没疯,如你玛,是他们疯了,才把我送来了。”
医务主任一听他骂人就开始反感,问桂进宝他们是什么人。桂进宝说:“他们,一个是我大舅,一个是我爸爸。”
医务主任听了后认为,就凭这句话就证明桂进宝精神有问题,世上哪有爸爸和舅舅把好好的孩子往精神病院送的?而且又哪里有孩子骂自己的爸爸和舅舅的?看来这个孩子确实病得不轻。于是决定给桂进宝打针。
桂进宝说:“如你玛,我没疯,打什么针?”所以,拒绝打针。
医务主任又被桂进宝骂了,更加生气,指挥医生们强行按住他。桂进宝气愤不过,一口咬住了主任的手。这一咬更证实了高世才的话,主任更加坚信他疯了,而且可能中了狂犬毒。过来好几个男医生,硬给他扎了安眠针,还抽了他的血,说是化验,却抽了500cc。一直到把桂进宝弄成了一根软棉条才停了手。桂进宝就这样被放进癫狂病人病房,那些狂人都是失去理智的,动不动揪住互相撕打。有了桂进宝,好比练武的人有了沙袋,有了拳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