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没事都在他的身上捶几拳或者踢几脚。桂进宝被打了安眠针,又被抽了血每天又吃不饱,浑身像散了架动弹不得,凭狂人们怎么殴打,也只能哀号几声。医院里,医生是天使,是正义,是救星,而他们对桂进宝不闻不问,那么桂进宝就只能每天平白无故地挨揍了……
简得志打算送桂如月去精神病医院,简铁环和栾迎丰央求他顺便查查桂进宝,听说他被送进精神病医院了。简得志所以留了心。到了精神病医院,把桂如月住院手续办好,住了院,就开始询问桂进宝。医务主任说:“这孩子疯得严重,你最好别见他。”
简得志说:“这个这个,我是他的姑父,理当看看他。”
医务主任就亲自带他去。到了病房门口,透过栅栏,简得志就看到墙角蜷着一堆什么东西,医务主任说:“那就是桂进宝。”
二人走进去,主任把桂进宝拎了起来,简得志一看,这哪里像那个调皮捣蛋的桂进宝?他简直没有人形了,又黑又瘦,衣衫破烂,脸上、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巴还正在流血,明显是刚刚被打过。简得志十分难受,哽咽着说:“这个这个,怎么把孩子弄成这样?”
主任说:“他疯得太狠,他咬人。”
简得志对桂进宝说:“进宝,这个这个,你认识我是谁吗?”
桂进宝眼皮抬了抬,一见是简得志,眼里立刻放射出光彩,嘴唇翕动,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很清晰:“大姑父,快救我……”随即眼里涌出了串串泪珠……
简得志点点头问道:“孩子,你疯了吗?这个这个,是谁送你来的?”
“大姑爷,我没疯,是爸爸和大舅强制送我来的。如你玛,他们把石头充稻子,送到水库仓库,又派小积极和麻哥去放火,反而诬赖栾姨是纵火犯,把栾姨烧死了。如你玛,王家庄仓库里篅着课桌、稻草,爸爸和大舅放火烧了,被我看见。他们又诬赖夏同久烧仓库,说夏同久是反革命。我把这些事说了出来,大舅就说我疯了,爸爸也说我疯了。如你玛,还往死里打我。如你玛,后来就把我弄到这里来了。”
简得志两眼瞪得溜圆,医务主任也瞪得两眼溜圆。简得志紧紧地抱住桂进宝,强忍泪水:“孩子,好孩子,这个这个,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真的?如你玛,到那个废墟看看,不就明白了?”
简得志点点头:“孩子,你坚持真理,你做的对!这个这个,有你这样的后代,我们党才有指望啊!我们的社会主义有指望啊!”然后背着桂进宝,大步走出了病房,心想:高世才果然心狠手辣,他胡吹小麦亩产一万四,水稻亩产一万六,这晌子到了兑现的日子,水库要粮食,他拿什么兑现?就想出这些歪点子,这是阴谋!桂进宝戳穿了他的阴谋,他当然不能容忍。可是桂如山怎么了?他为什么连自己的儿子也要陷害?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内幕,看来有必要找桂如山谈谈。
医务主任说:“简直骇人听闻,不可思议!”
简得志说:“主任啦,这孩子才是党的后代,这个这个,我们能让他死在这里吗?”
主任满脸羞愧,连连说:“我们偏听偏信,几乎铸成大错。你把他领走吧。”
于是简得志在桂进宝的病历上签了简得志三个字,背着桂进宝匆匆出了精神病院。
简得志背着桂进宝先去替他买了一套内衣,又带他去浴池洗了澡,去理发店理了发,还去弄了点吃的,桂进宝稍微有了点精神。本来还打算去医院看看夏赤芳母女,由于有了桂进宝走路不方便,只得罢了,直接去了长途汽车站搭车。昨天下午到县城,背着桂进宝去了公安局。
公安局原局长姓易,叫自海,是简得志的老战友。这晌子换人了,易局长挂个闲职,简得志没事的话很少去找他。这晌子没办法,不得已走进了易局长的办公室,想问问马副书记究竟怎么回事?
易局长一见老战友,立即站起来迎接,抱怨简得志不把面见。简得志说:“这个这个,你不也是不把面与我见吗?”
易局长说:“对对对,我们彼此彼此。”说着泡了茶,又递过一根奔月牌香烟,说,“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一封西川省公安厅的公函,是给我县公安局的,请我们查查你们六户庄夏家的情况。”
“西川省公安厅怎么知道六户庄?这个这个,怎么知道六户庄有个夏家?”简得志不禁疑问。
“我也纳闷呢?”
简得志把夏家的情况跟易局长介绍了一下,说:“夏赤松有个弟弟叫夏赤杰,失踪了,这个这个,会不会是他?”
“有可能。我来问一下。”易局长说,“神墩大队送来一个夏同久,说是历史反革命的儿子,放火烧仓库。是现行反革命。”
“这个夏同久就是夏家的后代。这个这个,他在哪儿?我去看看。”
“他已被打得要死了。这里没收。转回去了。”易局长说。
“这个这个转回去了,还是难啦!他肯定是一桩冤案!”简得志说。
桂进宝忍不住插嘴:“伯伯,大姑爷说得对,夏同久是被冤枉的!如你玛,放火的是大舅和我的爸爸。”
听了桂进宝这话,简得志和易自海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