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哭声是我生活中最好的安慰。外人根本不可能想象得到,它象是一只小手,轻轻地拨动着我每一根复苏的神经。既便是在梦里,它也会如同风走过青草地那样,缓缓吹送着我直到黎明。
今天早晨,我从坐便器上抬身起来,准备冲便的时候,突然发现在便池中堆积着一滩浓浓的血迹。虽然我不学医,但根据在医专工作的习惯,我知道我的身体可能出现了某种状况,这一点不容忽视。我从卧室里拿了个小玻璃瓶儿,取了一点血样,随身带到学校的附属医院里作检验。
中午午餐的时候,我抽出时间来专门到医院去了一趟。为我开方化验的大夫显然还没有从一大摞化验单中看过我的那一张。她从我的医疗证就可以知道我是学校的老师,但我们由于工作关系并不熟悉。她不慌不忙地翻找着,连看我也不看。
我从她的诊桌边坐下来,耐心地等着她告诉我情况。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顾林。我答。
哦,顾林——她拖着长声,随手又从头翻起来。
就是这一张。我侧着头一眼从化验单中看到了我的名字,忙用手指着给她看。
她白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我看见了。接着她把那些张都倒到下边去,专注地为我看了起来。受了她的抢白,我略低下头去,等着她为我分析化验结果。
为了省几个小钱儿,顾老师想得可……她说了半句话就停住了。
我不明就里,狐疑地望着她。她理直气壮地看着我,好象我的无辜完全是装给她看的一样。我有些生气,她没告诉我任何原因,她的行为更象是在戏弄我。我还是毫不在乎地望着她,显然要把我想知道的结果从她那里逼出来。
她与我僵持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才换了轻蔑的口气说,学校里有规定的,非本校职工一律不准使用本医疗证,更不能享受本单位规定的诊疗优惠。
我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急了,脸色随之阴了下来。
我的表情吓坏了她,她有些不自然地堆上一脸微笑说,顾老师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你自己看吧。说完她将化验单顺着桌面一推推到我的面前。
我低头看看化验单上的字样,在四四方方红红的印格中间,用笔添了几个“+”号。我不懂这代表什么,生硬地冲她摇了摇头,要她解释给我听。
她降低了声音,悄悄地告诉我说,你爱人怀孕了,有四五个月左右了。然后她又换上郑重的表情,告诫我说,你怎么能那么不注意呢,她这是宫颈出血,都是你造成的,你得保护她们娘儿俩才对,以后千万可得控制自己了。
我越听越迷糊了,眼前模糊一片,只看到她的一张大嘴开开合合,象是要把我吞掉。我站起身来,蒙蒙懂懂地往外走,她在背后喊住我,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处方笺上胡乱划了一通,不由分说地递到我的手中,去拿药去吧,按我上边写的服用。
天啊!难道是我怀孕啦?我一个大男人,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玩笑。
天啊!究竟是谁怀孕啦?把孕血滴在我家的便池里。
我不屑地把化验单撕个粉碎,随手扔进垃圾筒里。管她呢,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搞错了化验单也是常有的事儿,让别人老婆疼去吧,关我鸟事儿。
不过有一点我是记住了,真看病的话也绝不上我们附属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