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声惊动了保安。两个穿黑制服的保安跑过来,一人驾着丁大为一只胳膊,边向外拖边骂:“哪来的流氓渣滓,在这里闹事!”
“你们才是人渣!”
“嘿嘿,你他妈还嘴硬!”一个保安举起巴掌,就要劈丁大为。
小红见状如母狮一头向他的胸部撞去,撞他个坐屎墩。
另一个保安闪向一边,拿出上岗前训练的招式,准备制服小红。小红挥着锅铲,指着他的脸,喝道:“你想和老娘玩,是不是?老娘今天就和陪你们玩!”
一下围了许多看热闹的,有人说:“男不和女斗,算了。”有人看戏不怕场合大,一旁挑逗说:“两个男人,把个女人没整,你们还想拿工资?”“牛胯里碰死算了。”
那被撞到了的保安领教了小红的厉害,心早虚了,不敢上前;摆招式的保安还端着个架势不肯罢休,随时要扑向小红。
丁大为不愿小红吃亏,要过去护着她,被人隔在外面。小红的豪气给他壮了胆,他也放狠话道:“小红,记住这个人!他敢动你一根毫毛,白天没时间,晚上都找人搞死他!反正就只剩下这条命了!”
小红一听扔掉锅铲,手指向对面的保安勾了勾:“你过来啊,你敢过来,老娘先给你一个摸牝嘴巴!”说罢一只手在胯下摸了摸,冲过去就要扇他的嘴巴。
武陵城的男人都知道,谁挨了女人的这种巴掌,一辈子背时倒霉。保安知道碰上了既不要命也不要脸的女子,示弱撤退又怕丢了饭碗,不示弱又怕吃亏——这姑娘墩稳壮实像头狮子还真不好惹。正僵持犹豫,只听人群中一声断喝:“都给我住手!”
保安一看,是户主黄先生,立即顺阶而下,在人们的哄笑中,收起架势。丁大为赶紧过去把小红拉开。
黄先生是房东,他不想让人看笑话,拉起丁大为往杂物间走。丁大为不走,拍着铁门向二楼喊道:“你今天不下来道歉,老子就守在这里!”
“小丁,你听人劝,人家没吭声,就示弱认错了,还要怎么样?”
“她向我们饭锅里倒水,你知道吗?难道我们不是人?凭什么?”丁大为想起母亲的样子,无法平静下来。
“我向你认错,好吗?”黄先生也很气愤,这是我的房子,我的客人,打狗也要看主人,何况他们是人!他们千错万错,不该挨这种手段,受这种惩罚!但同一单位,黄先生不好当面指责人家,只能代人受过,安抚丁大为,尽早平息风波。
“大为,”母亲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你回去吧,别在这里出丑了!都是我不好。。。。。。”
小红也拉丁大为:“别让干妈操心了!”
丁大为不想再为母亲添堵,也不想为难黄先生,这事与他无关。他明白,凭他一个外来租住户,人家不可能向他道歉,也没人出面为他声张正义,他只能闹一会,出出气而已,便不再坚持堵门。
他边走边回头向二楼喊:“你听着,今天的事,你不道歉,我和你没完!”他知道这话说了没用,但还是要说,虚张声势也要说。
回到杂物间,黄先生责怪丁大为小红说:“你们好厉害,比我们还厉害!”
丁大为觉得这话刺耳,黄先生骨子里就觉得他们应低人一等!“泥巴也有土性!我们就不能比你们厉害!?人家向我们的饭锅里泼水,都忍气吞声?”
“这不是我说的,都这么说,‘一个外面人,比我们里面人还恶些’!”
“里面人就可以给外面人锅里泼水?”小红指着半锅脏水,气恨恨地说,“还是文明小区哩!”
“你这位女孩子,就别谈文明了。你那话,那动作,我替你害羞!”黄先生很不高兴小红插嘴。
“我那言行,就专门对文明人的!”小红冷笑道。
丁大为默认不语。他发现了一个愿意为他拼命的女子。
黄先生表现出优越的大度,不和她争辩,耐心地解释道:“她是有点过分,但是,你把锅灶放到外面,油烟往上飘,顺风飘到人家厨房去了,人家当然有意见嘛!小区有规定,不能在外面做饭,你住在这里,就应遵守这里的规矩。”口气里明显指责他们。
“没人和我们说啊?”
“怎么没说呢?物管给我都打了几次电话,你母亲应该知道。”
吴家秀气得还没缓过劲来,她躺在床上,虚弱地说:“儿啊,这里不是我们住的地方,我们搬走吧。”
小红说:“银座多的是空房子,搬过去免得在这里受气!”
丁大为心里明白,经过了这场风波,再住这里就没意思了,还是银座烂尾楼好,那里没有许多规矩,也没低人一等的感觉,进进出出也没人防贼一样盘问你。但这话他不能先说出口,他交了三个月房租,住两个月不到。自己要搬走,黄先生就没义务退还房租。
黄先生其实已不想他住这里。娘捡破烂,儿子不知干什么,租住的人层次太低,他也没面子,物管和老婆单位的人,话语里已有轻蔑的意思,好像他钻了钱眼,不管对象给钱就租;保安几次打电话告状,不胜其扰。只是人家交了钱,不好赶他们走。见女主人放出话,正好顺坡赶驴,“既然你们不想住了,那就搬走吧,我退一个月房租。”
丁大为见黄先生主动提出退还房租,心里只隐隐作痛:人家明显是赶他走!
黄先生不想久拖,当即拿出三百元递给丁大为,“给你一个星期,抓紧找地方!”
丁大为心里只一秒钟就找到了地方——银座。一想到烂尾楼,丁大为就憋得慌,他不是厌恶那地方,而是觉得,难道是一种宿命,我们这种人,只能住那地方?丁大为真的不甘心!可是不去那里又去哪里?偌大个武陵城,华屋接天连云,哪一寸是他的栖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