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这是在惩罚我吗?我以这样的身子,为您守灵,是亵渎您,是对您的不敬啊!”
她不能说,只能哭,在哭泣中默默地坚持。
晚上,客人越来越多,爆竹、五大雷、火铳炸得烟雾腾腾,嘈杂的人声锣鼓声,搅得人心慌意乱,空气中浓厚的硫磺味,呛得喉咙发紧,她终于支持不住,往下一拜,栽倒在奶奶灵前。
坐在旁边的一位亲戚,急忙把她扶起,几个人七手八脚将她抱到房里,掐人中、灌开水,好一会才将她悠过来。
“冬梅,你受不了就做声啦!”
吴家秀急得连连跺脚,这时候她才发现女儿身子软软的,没有一点元气。
丁冬梅躺在母亲怀里,只伤心,却无语。
奶奶灵前不能没人。丁大为见状拖着伤腿要过去,马洪涛一把拉住他:“我代替你!”
有亲戚说:“那要嫡亲才行的。”
“大为,我们这样的兄弟,难道不行?”
丁大为一不愿再欠他的人情,二怕引起人家误解,以为是妹妹的男朋友,马洪涛有没有这个心思他不敢说,但要防备他趁隙而行,他的称兄道弟太暧昧,于是坚定地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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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团一离开,健民巷的小餐馆就恢复了营业。丁大为小红和母亲提前一天回来,连夜准备第二天的饭菜。丁冬梅撒谎说学校上课,奶奶出葬的第二天,就返回武陵城,到李白鹿家里休息去了。
临走前,吴家秀不放心老头子,要他去城里,“老东西,大为这个样子,小红又有了喜,餐馆里差人手,娘的‘五七’一过,你就到城里来吧,一家人在一起,也有个照应啊。”
丁时高倔强地说:“城里我不去,我就在家里啃老糙米!”
“你只顾自己啃老糙米,娃儿怎么办?一个在读书,一个事未成。你就想安闲地当老爷享清福啊?”
“爸,您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啊。”丁大为也希望父亲去。
“你们不逼我好不好?不是倚老卖老,两位老人去了,我就是家里的老!”丁时高说这话时,流出了伤感的泪水。年轻的丁大为,无法体味父亲此刻的复杂心情——父母在世,自己年纪再大,也是为人子,病痛冷暖家务事,有了疑难可以问;现在一下被顶在了最前面,隔夜心事去问谁?阎王爷收人,都是由大到小一辈辈来,父辈收完了,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丁时高已经失去奋斗的动力,加上身体不争气,他不想再折腾自己。
“大为,我就在家里受老屋吧!在外赚再多的钱,还是要回来的,兔子满山跑,到底归老窝。我守着这地方,你们偶尔回来,也有生气;这就是你们的大本营,后方基地。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在外混,有这个退路,胆子都大些呀!万一混不下去了,也不至于流露街头饿肚子,住烂尾楼啊!”
他对烂尾楼记忆深刻,没好印象!
“你也是快当爷爷的人了,听人劝好不好?你不朝我看,朝未出生的孙孙看啦!”吴佳秀一心想把老头子哄进城。
提到孙子,丁时高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是女娃你就带起,男娃送回来给我打伴。你想我多活几年,就不要我进城!”
老头子的话说得绝,吴家秀拿他没办法。丁大为想父亲一辈子在农村,生活惯了,老了要他背井离乡,改变生活环境,不是一件容易事,就像要自己在家种田一样,简直就是折磨;男人不像女人,尤其农村的老头,改变生活习惯难,许多乡下老头子,都独自生活在农村,劝妈妈不要为难他了,“让他一个人,自自在在过,陪着爷爷奶奶吧。”
晚上李佳珊来了,问候了丁大为一家,说:“马洪涛给我磕头没有?”
“磕了磕了,”丁大为作证说
“这几天多亏他去了,帮了大为好多事。”吴家秀对别人的好处,总是念念不忘。
“他吃了那么久的白饭,应该还谢呀。”李佳珊不以为然道。
第二天上午,丁大为接到李白鹿的电话,向奶奶去世表示哀悼,丁大为感到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想问原因吗?”
丁大为并不想问原因,因为李家驹、马洪涛都有可能告诉她,李白鹿却说:“我就是要告诉你!不过不在电话里,明天我们见一面。”
李白鹿从没用这种态度和人说过话,丁大为发现她语气沉重,不像搅局,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电话里不能说?”
“明天见面了详细告诉你!现在我只能说:你周围是一群危险的人!”
这句话折磨得丁大为一夜没睡好。说得那么危言耸听,我周围谁是危险的人?他把一个个人仔细过滤,自认为没有得罪任何人,谁对我有危险?
“小红,你说我去不去?”
小红对李白鹿不嫉妒,不防备,他自认为在丁家站稳了脚跟,丁大为是爱她的。“他要你去,你就去。我发现她对你没恶意,连续帮我们办了几件事。你的周围谁最危急,我不清楚;李总我不好说,起码我认为马洪涛不是个好东西!”
丁大为得到了小红的首肯,第二天下午按时去赴约。李白鹿把地方选在健民巷不远的一家茶楼里。
李白鹿从丁冬梅口里得知李家驹、马洪涛去鹞儿湾吊了丧,火冒三丈!她为丁大为抱不平:两个伪君子,发什么假慈悲,一定要揭穿他们,不然丁大为被人欺负笼哄了,永远还蒙在鼓里!
“什么事?神秘兮兮的。”
丁大为进到卡座,在她对面坐下,双手抱胸,很淡定地问。他怕在这个暧昧的环境里,李白鹿控制不了自己,强吻强抱投进他怀里。
“李家驹给你奶奶吊丧去了?”李白鹿的眼神没有暧昧,只有激愤。
“去了呀。”
“他是什么人,你恐怕还不晓得吧?!”